近期最火的《沈玹萧长宁》,那些年被你错过的沧海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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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玹萧长宁》精彩章节试读

大概因为阿七虽与沈玹容貌相似,却是个安静乖巧的性子罢,每当他用那双温和而虔诚的眼睛注视沈玹时,沈玹总能感觉到身为一个长兄的责任。

萧桓好像明白了什么,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迟疑片刻,方不甘地问:“是沈玹胁迫了你吗?他威胁你留在东厂做人质?”

萧长宁坦然地迎向萧桓探究的眼神,“没有谁威胁本宫,是本宫自愿留下的。”

“可他是个太监!”萧桓稍稍拔高了音调,脸上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担忧,双手撑在案几上倾身道,“纵观古今,历史上哪个权宦能有好下场?阿姐,朕现在掌权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说到一半,萧桓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好像意识到了不妥,劝阻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苦笑,垂着湿润的眼睫落寞道:“朕也伤害过阿姐,所以,朕已经没有资格劝阿姐了,对么?”

萧桓毕竟是萧长宁亲手护大的弟弟,此时见他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般黯然流泪,她终究不忍,放缓语调,轻而认真地说:“皇上是本宫唯一相依的血脉至亲,当然有资格规劝本宫。不过,选择权终究在本宫手里,皇上可以规劝我,却不能左右我。”

轻飘飘的一句‘血脉至亲’落在心间,却比耳光落在脸上要来得更痛。对于萧桓来说,面前的阿姐好像什么都没变,依旧包容慧敏,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变得洒脱而豁达。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甘愿承担沉重的责任,踏着荆棘铺就的道路一往直前。

“皇上查沈玹,是要动他吗?”见萧桓久久不语,萧长宁出声询问,眼中一派清澈淡然,如一泓干净的秋水。

萧桓抬起头来,带着鼻音问:“朕不该动他吗?”

“他帮了你。”

“可他也恶贯满盈。霍骘败了,太后倒台,满朝上下都要看他东厂的脸色行事,天下只知有沈玹而不知有帝王,岂非可怕?”

顿了片刻,萧桓继而道:“阿姐,朕睡不安稳。朕以前坐在金銮大殿上,帘前是沈玹,帘后是太后,每次上朝朕都战战兢兢,看到朝中忠臣不断地被贬谪、被流放、被杀死,可朕什么做不了,就像是一把刀明晃晃地悬在头顶,不知何时就会掉落下来。阿姐,沈玹比朕强大,比朕威严,有这样一个人终日守在朕身边,朕如何能安心?”

萧长宁叹道,“如今有本宫在东厂守着沈玹,你也不能放心么?”

“正是因为阿姐要留在东厂,朕才更加不放心!”说到此,萧桓面上浮起一层薄怒,红着眼道,“是沈玹毁了承诺,明明说好了目的达成便将阿姐送回宫中,任你婚嫁自由,可现在却毁约拐走了你!”

听萧桓如此说,萧长宁心中倒有些许感动,心想这小子心里还是重感情的。

谁知还未感动完,萧桓继而道:“朕无法理解你的决定,阿姐莫要被他骗了!若是他将来心怀不轨挟持阿姐,那朕该如何置之?”

“防人之人不可无,但害人之心不可有。皇上疑虑如此之深,岂非要变成太后那样的人”

其实,萧长宁不是不理解亲弟的担忧,身处高位,又被太后操控多年,被迫害得久了,渐渐地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满心算计,萧长宁又何尝不心伤?

她换了个话题,转而问道:“桓儿,若是让你废皇后,你可愿意?”

提及梁幼容,萧桓明显一愣,声音低了几个度,问道:“阿姐……为何突然提起这事?”

“皇上不愿意?太后垂帘干政,架空朝野迫害忠臣,现在她倒台了,定有谏臣弹劾梁幼容品性不淑,而要求你废皇后另娶佳偶罢?”萧长宁观摩着萧桓的神色,道:“看来,皇上不愿意?为什么呢,她不是你仇人的侄女么?”

萧桓沉默了一会儿,笃定道:“她是除阿姐之外,唯一一个真心对朕好的人。她并无过失,何以要废后?”

萧长宁颔首,轻轻‘哦’了一声,而后眯着眼笑道:“本宫对沈玹的感情,一如皇上对皇后的感情一样。虽然曾经身处对立两端,水火不容,但成婚之后方知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本宫不会离开沈玹,正如皇上不会废黜皇后,你可明白了?”

萧桓没有说话,屋内陷入了良久的沉寂中。

萧长宁轻轻喟叹一声,伸手抚了抚萧桓脸上的指痕,语气已带了心疼:“今日盛怒之下打了你,皇上切莫责怪,毕竟,被至亲舍弃背叛的滋味当真不好受,犹如万箭穿心,比你脸上的两巴掌要疼痛得多。”

在她指尖碰上来的一瞬,萧桓不动声色地瑟缩了一番,随即闷闷道:“朕知道。”

“这家中只有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了,希望皇上的刀剑,莫要对准自家人。”说完,萧长宁敛裾起身,辞别道,“天黑了,本宫下次再来见你。还有,祝你生辰快乐。”

“阿姐。”萧桓忽然叫住她。

萧长宁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只迎着黑蓝的夜色静静地站在门口。

“沈玹已从朕身边抢走了阿姐,希望他能就此知足,莫要贪心。”萧桓望着萧长宁清丽的身姿,喉结动了动,缓缓道,“若他继续贪得无厌纵容东厂横行,或是胆敢伤你分毫,朕……绝不姑息!”

萧长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迎着夜色走出了大殿。

养心殿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拢,长阶夜幕,宫檐下的红灯笼一盏一盏亮起,如红莲初绽。萧长宁知道在那暖光之下,夜色深处,沈玹定在等她归来。

坤宁宫中,梁幼容已沐浴更衣,用了膳服了药,正侧身倚在榻上出神。

夜色渐浓,烛火在烛台上跳跃,清丽安静的宫婢贴心地为她燃了炭盆取暖,屋内满是淡淡的熏香。四周很安静,连脚步走动的声音都不曾有,梁幼容闭上眼,心想:深宫如海,竟是如此冷清的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宫婢低声道:“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梁幼容睁开眼,正好对上萧桓关切的视线。

烛火暖黄,照亮了他脸上淡淡的指痕,梁幼容怔愣了片刻,方哑声问道:“皇上的脸,是怎么了?”

萧桓一怔,下意识地用手背蹭了蹭脸上浅淡的瘀伤,神情略微不自然,岔开话题笑道:“皇后,你好些了么?”

“还好。”梁幼容仍是盯着他的脸,明明心里已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羽翼渐丰的少年帝王,可她仍是多嘴地问了一句,“谁伤了陛下?”

“等到开春雪化,皇后的伤也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泛舟,去垂钓,到那时,宫中莲池的鲤鱼一定十分肥硕了。”萧桓仍是规避脸上的伤痕,只笑眯眯地计划着遥不可及的未来。他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忽的抬起头来,认真地问,“皇后,你不会离开朕的,对吧?”

梁幼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容难掩憔悴,并不说话。

这样的沉默,足以说明了一切。

久久得不到回应,萧桓眸色黯淡了些许,勉强笑道:“皇后连骗也不愿骗一下朕吗?”

也不知怎的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萧桓眼睛一红,又有落泪的趋势。他坐在榻边,毫无安全感地攥着梁幼容的一只手,深深地埋着头道,“东厂的实力太强了,强得让朕害怕。可朕更害怕的是,将来若有一日必须与东厂兵戎相见,阿姐会怎么样?”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副脆弱且无助的模样,呼吸微颤道:“朕走到今日,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阿姐也与朕渐行渐远,朕的身边只有皇后一人了,所以,皇后绝对不能离开朕。”

梁幼容面容冷清,可心中却泛起一阵绵密的疼。她嘴唇张了张,复又闭上,一句‘让我见一见太后’涌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一见到皇帝的眼泪,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指节,无声地抚慰他心中的茫然与忧惧。

为君者,需杀伐决断,这个命途多舛的小皇帝,注定要在理性与人性的夹缝中艰难挣扎,至死方休。

萧长宁出了养心殿的大门,果然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看见了沈玹……以及,大宫女玉蔻。

沈玹今日穿的是一件鸦青色的武袍,披玄黑披风,系银铁护腕,乌纱圆帽压在英挺斜飞的浓眉上。宫檐上的灯笼红艳,他斜身倚在宫墙边,橙红的光打在他的侧颜上,更显得他五官凌厉俊美。

风一吹,片片落梅于夜幕中飘落,坠在他宽阔的肩头,在他脚下积了一层淡淡的落红,应是和玉蔻交谈了许久。

萧长宁站在阴影中驻足观望,也不知沈玹同玉蔻说了什么,玉蔻不住地用手背抹着眼泪,似是十分伤情。

萧长宁对当年的那桩往事越发好奇起来,便轻手轻脚地朝前走去,唤道:“沈玹。”

沈玹和玉蔻闻声止住了交谈,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她。

玉蔻眼睛红肿,低头匆忙地抹去眼角的残泪,福了一礼哽声道:“长公主殿下。”

“玉蔻姑娘。”萧长宁微笑着点头,当做回礼。

沈玹回身看她,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划过。他单手环住萧长宁的腰,将她捞到自己怀中拥住,神态自然,仿佛生来就该如此照顾呵护她。

当着玉蔻的面,萧长宁本有些不好意思与沈玹如此亲昵,但触及到他结实硬挺的身躯,感受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萧长宁的心便被烘得暖洋洋的,心中生出一股令人羞耻的甜蜜来,甘之如饴。

萧长宁心口发烫,强忍着泛到嘴角的笑意,对玉蔻道:“方才在养心殿,本宫佯装吃醋,多有得罪之处,姑娘莫怪。”

玉蔻笑得有些勉强,躬身垂首道:“奴婢知道,殿下是为了救奴婢。”

说着,玉蔻的视线落在并肩而立的萧长宁与沈玹身上,眼里说不出是艳羡还是祝福。她抹了抹泪,勉强打起精神来,道:“方才提督答应奴婢的事情,万望切记。天色已晚,奴婢便不打扰殿下与提督了,奴婢告退。”

说罢,她再次深深福礼,转而退下,身姿如空谷幽兰在夜风中摇曳,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答应了她什么事?”萧长宁仰首望着沈玹,伸手给他拍去肩头的落梅,顺便问道。

她靠的很近,沈玹几乎可以闻见她身上上等的熏香,像是寒梅初绽的幽香,清冷又撩人。

沈玹眸色一深,顺势捉住她的手包在怀中,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她微凉的指尖。

“事关沈七。”沈玹低声道,“边走边说。”

宫中不能行驶马车,两人只能步行前往宫门。星光从云层中露出,檐上的积雪折射出莹蓝的光泽,灯影将他们的身影拉的老长,满目灯火映着红墙翠阁,如身处梦境。

“沈玹,”萧长宁想起一事,欣喜道,“本宫说过,若是我助你救出玉蔻,你可要奖赏我的!”

沈玹并不拒绝,缓缓道:“殿下想要什么奖赏?”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一切太过美好安详,萧长宁兴致一来,忍不住提议道:“尚膳间里藏着陈年的梅花酒,不如我们去取两坛,去光禄寺旁的漱风楼饮酒对谈?我们有一整夜的时辰,可以慢慢地喝着酒,听你讲沈七和玉蔻的故事。”

沈玹望着她灵动的笑颜,眸色比夜空更为深邃,嘴角一勾,沉声道:“殿下的酒量并不好。”

“可是今晚的夜色很好,本宫的心情也很好,适合小酌一杯。”说着,萧长宁侧首看他,认真道,“再说了,沈提督许诺过本宫,这一个月你要竭尽所能地追求我,莫不是忘了?”

“一诺千金,不曾忘记,只是……”

沈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附在她耳边压低嗓音道:“只是臣以为,殿下想要的奖赏会是索吻之类,却不料是陪酒,有些失望罢了。”

“你……”

萧长宁脸一红,随即害臊似的加快步伐转过身去,眼神飘忽地哼道:“你以为本宫不想亲你?只是出门在外,不得不有所顾忌罢了。”

沈玹听见了,忽的伸手拉住萧长宁。

萧长宁猝不及防被他捉住了手腕,不由一愣,回身一看,刚巧撞进沈玹深沉的眼波中。

“在本督的身边,殿下永远不必有所顾忌。”沈玹暗哑地说着,随即将她拉入怀中,如愿以偿地地吻住了她的唇。

第46章沈七

“你……”长长的一吻毕,萧长宁舔了舔被沈玹吻得鲜红欲滴的唇瓣,玉面浮上一层浅浅的绯红,“你怎么说亲就亲呐,吓本宫一跳。”

嘴上虽是抱怨,可她此时眼底的亮光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就差没竖起小尾巴摇上一摇了。

沈玹眉目深邃,环着萧长宁的腰缓缓道:“那,这次亲你前打个招呼?”

说罢,他轻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俯首,正要再重吻一遍芳泽,却忽见前方道路亮起几点灯火,几名执勤的禁军提着巡夜灯小跑过来,大声喝道:“何人在那鬼鬼祟祟?!”

宫中礼仪苛刻,严禁任何人在宫内道旁有亲昵之举,若是行为轻浮者,便会受弹劾革职处理。萧长宁倒不是怕被弹劾,但顾及宫内人对沈玹猜忌颇多,不愿给他惹麻烦,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红着脸推了推沈玹的胸膛,说:“走吧。有人来了。”

被打断了好事的沈提督明显不悦,长眉一拧,眼中的温情瞬间凝成了冰霜。他一言不发地将萧长宁揽入怀中,裹在自己的玄黑披风内,这才转过一张冷峻张扬的脸来,锋利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几个不知好歹的禁卫,眼神如刀。

禁卫执着长戟跑到沈玹面前,提起巡夜灯一照,照亮了沈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顿时吓得倒退一步,磕磕巴巴道:“沈、沈提督……”

沈玹张着披风,披风下似乎还藏着一人,只露出了一截刺绣精美的钴蓝色裙裾……

这样华丽的宫裳,可不是谁都能穿得起的!禁卫们又是一哆嗦,已经不敢深思深夜与沈提督幽会的女子是谁了。

“滚。”沈玹面色沉沉,冰冷的语气足以说明了他此时的不耐。

“是,是!卑职告退!”禁军们如蒙大赦,目不斜视地匆匆退下。

待到纷杂的脚步声远去,披风下藏着的人才拱了拱脑袋,露出一张微红的脸颊来,长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方才她一直闷在沈玹的披风下,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沾染了满身他身上的体温热度,不由地脸红心慌。

沈玹望着萧长宁,暗哑道:“可要继续?”

萧长宁瞥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怀抱道:“别闹了,你还要陪我喝酒讲故事呢。”

取酒的过程很轻松,毕竟以沈玹的威名,别说是要两坛酒,就是想吃龙肝凤髓,尚膳监的小太监们也得双手奉上。

萧长宁在尚膳监门外等了不到片刻,便见沈玹一手勾着两只酒坛,一手端着酒盏和酒勺等物,威风凛凛地从里头出来,身后还有两名掌事的老太监泪眼婆娑地拱手送别,说:“沈提督慢走。”

萧长宁凑上去闻了闻酒香,问道:“你恐吓他们了?怎么吓成这样。”

沈玹道:“曾经殿下一见本督,不也吓成这样么?”

萧长宁无言辩驳,只好抬手揉了揉鼻尖,没什么威慑力地说:“你再拿往事取笑本宫,本宫便不答应你的追求了。”

沈玹低低笑了声,没说话,只提着酒坛朝漱风楼方向行去,颀长挺拔的身躯浸润在灯影中,颇有几分洒脱之意。

萧长宁望着他的背影,唇张了张,一路小跑着跟上去,眯着眼睛笑问道:“沈玹,你不会真的不追求了罢?”

闻言,沈玹忽的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她。

萧长宁来不及刹住脚步,险些撞进他硬实的怀中,不由低呼一声。下一刻,自己的手掌被沈玹紧紧牵住,包在他温暖有力的掌心中。

萧长宁眨了眨眼,疑惑道:“你牵着我的手作甚?”

“追求你。”沈玹正色道。

萧长宁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沈提督这是用实际行动回答她方才的疑问。

手掌的热度一直蔓延到了脸颊。被他牵着,萧长宁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一边反握住他略带薄茧的手掌,一边笑道:“好啦,勉强接受你的追求。”

漱风楼本是前朝建在宫中的瞭望台,足有十余丈高,后来改成了清幽的楼阁,四面垂着竹帘,燃着两盏灯笼,夜里可以俯瞰京师灯海,仰观满天星斗,是个叙旧的好去处。

此时残雪未消,月色皎洁,楼中夜风徐徐,萧长宁与沈玹在楼中对坐,斟了一杯酒。

梅花酒香而微甜,淡色的酒水中飘着几朵绽开的腌渍梅花,映着碧瓷酒盏,别有一番风味。

灯火微黄,萧长宁托着酒盏道:“现在说罢,你与沈七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玹自顾自斟了一杯,随即端起酒盏于鼻端轻嗅,低沉道:“殿下聪慧,不如先猜猜看。”

“好呀。”萧长宁道,“那要是本宫猜中了,你要自罚一杯。”

她变着法子地要灌沈玹酒喝,沈玹又如何看不出来她的这点小心思?

他强压住内心的燥热,反问道:“若是殿下猜错了,又该如何?”

萧长宁想了想,眯着眼睛道:“那本宫自罚一杯。”

有点意思,看来今夜非得是情到浓处,酒到酣处,不醉不罢休了。

沈玹了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能完全取代沈七入宫而不被发现,定然是你们的相貌年纪十分相似,故而本宫猜测,他应该是你的亲兄弟。”萧长宁蹙了蹙眉,笃定道,“而且,很有可能是双生子。”

说罢,她略微自信地抬起眼来,充满期待地等待沈玹的裁决。

然而,沈玹却微微摇首,道:“殿下只猜对了一半。”

满腔自信被泄了个干净,萧长宁讶然道:“只对了一半?”

“沈七的确是本督的兄弟。他比我小三个月,却并非双生。”提及沈七往事,沈玹眼中划过一抹暗色,语气也不由地低沉了些,道:“殿下猜得不对,该罚一杯。”

萧长宁略有不甘,举杯道:“本宫好歹答对了一半,算是平手,你我应各罚一杯才对。”

沈玹倒也不辩驳,举杯与她对碰一声,随即同时仰首饮下。

沈玹一口闷,萧长宁被辣得皱眉,吐着舌头分好几次才将酒水饮下,顿时一股热烈从胃中涌向四肢百骸,浑身暖洋洋的,抵挡了夜风的寒意。

萧长宁舔了舔唇上的酒渍,继而猜测道:“沈七死在了太后手中,你和玉蔻都如此费心地为他报仇,想必他一定是个极好的人,才值得你们为他如此付出。”

“殿下又错了。”沈玹的视线落在她泛着水光的唇上,眸色深了深,暗哑道,“沈七是个很傻的人,又傻又命苦,连一刻的好日子也不曾拥有过。”

那想必是一段沉重的往事,因为萧长宁从沈玹眼中看到了少有的怜惜。

这样糊涂死去的沈七,不该成为她用来赌酒的筹码。如此想着,萧长宁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小口饮尽,方体贴地说:“本宫不猜了。沈玹,你将他的故事说给我听罢,听完后,本宫再自罚一杯。”

沈玹最心动的,就是萧长宁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善解人意与适时的服输。他眼中的阴霾消散了些许,自斟自饮了一杯,一只手搭在酒坛上,银铁护腕在月光下闪着通透的寒光。

他问:“殿下可听说过人鸭?”

人鸭?

“略有耳闻。”灯笼的光线朦胧,萧长宁低声道,“传闻若是有人犯了死罪,罪人家中有权有势的,便会买一个人鸭替自己送死,大约和替死鬼相似。只不过人鸭都是自愿的,大多是家中贫寒不得不以命换命。”

“不错。”沈玹将酒盏倒扣在桌山,拇指摩挲着杯沿,良久方道,“沈七是家父养在外边的私生子,也是替我受罪的人鸭。”

“私生子?替你受罪?”

真相就在眼前,只有一层薄雾覆盖。萧长宁蓦地紧张起来,声音发紧道:“能用人鸭替罪的绝非普通人家……沈玹,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夜风袭来,灯影微颤,映在沈玹深邃冰冷的眸中,明灭可见。

不知过了多久,沈玹沉声道:“我与沈七本姓周,家父青州周彦,乃是皇次子静王的家臣。”

恍如惊雷劈下,一切疑团都迎刃而解。萧长宁微微瞪大眼,下意识四顾一番,见四周夜色深沉,寂寥无人,她紧张的心才稍稍放松,道:“你是……青州周氏的后人?”

沈玹抬首道:“不错,青州周氏。”

先帝育有三子三女,其中皇长子乃是太后梁氏所出,但约莫是梁太后所造杀孽太多,此子命薄,十四岁那年突发恶疾而亡;皇次子便是惠嫔所生的静王,是个聪慧仁德的少年,萧长宁儿时最喜欢的便是这位二皇兄。

后来先帝娶了余贵妃,便不再踏足其他后宫,子嗣渐渐淡薄,只生了萧长宁和萧桓一女一子。

静王长到了十七八岁,在青州周氏的暗中支持下,渐渐地成为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可惜就在快要被立为太子时,他终究没能斗得过太后的铁腕手段。

静王“意外”身死,连带着青州周氏一同覆灭……

当初,周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女眷充为官伎,不足十三的男-丁被阉割为奴。

事到如今,一切都明了了:身为低贱私生子的沈七成了嫡子沈玹的替罪羊,代替他阉割进宫,却在进宫四年后意外身亡,而沈玹又阴差阳错地成了自己替身的替身……

“不,还是不对。”萧长宁喃喃道,“一个私生子,怎会和你长得如此相像?这有悖常理。”

这是沈玹最不愿触及的一段记忆。

他沉吟了片刻,拧眉道:“他并非是生来就与我一般无二的。而是被人照着我的模样整改眉眼,一刀一刀削骨夺肉,硬生生改成我的模样,替我受了周家覆灭的阉割之刑……”

第47章替身

多年前的夏日,天下着大雨,马蹄哒哒,一名气质沉稳冷冽的黑衣小少年策马而过,奔向了周家大宅的朱门前。

沈玹那时还未改名,叫周玹,时年十二岁,刚从武馆习武归来,浑身都被大雨淋了个透湿。

周家大门紧闭,并无人立侍迎接,气氛在雷雨天中带着诡谲的沉闷。沈玹擦了擦脸上湿漉漉的雨水,推开宅邸的大门,却见正厅人头攒动,人群中间站着一个粗布麻衣的瘦弱孩子。

沈玹放缓了脚步,手握着细刀,鬓角发丝滴水,站在廊下远远地打量着那陌生的孩子。似是觉察到他的视线,那孩子倏地转过脸来,凌乱蓬松的头发下露出半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眼里闪着小鹿般的茫然和惊恐。

沈玹一怔,不仅是因为这个陌生的小孩与他相貌相似,更是因为静王失势后,周家颓败,已经许久不曾有新客拜访了,此时莫名多了个与他极为相似的同龄人,总觉得有些许不详。

一道惊雷劈过,将半边阴沉的天空照得煞白。主母周沈氏起身站立,隔断沈玹的视线,命令道:“玹儿,回房去读书,这并非你该来的地方。”

母亲出身贵族,虽然冷情狠辣,向来不为父亲所喜,但一向是极为疼爱沈玹的,从未像今日这般疾言厉色。

沈玹并未违抗她,只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局促狼狈的孩子,便甩了甩脑袋上的雨水,下去沐浴更衣了。

沈玹一走,周家宅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雨水哗哗,聒噪地滴落阶前。

“只有六分相像。”周沈氏冷眼打量着面前的私生子,漠然道,“还不够。”

“这已经是老爷所有私……”管家一顿,在周沈氏冰冷的目光中,硬生生把‘私生子’三个字咽回腹中,颤巍巍道,“已经是最像公子的那一个了。且他生母病逝,已是孤苦无依,无人比他更合适。”

“三个月后,便是生死之战。我与夫君为静王之大业殉身,倒不算什么,就是不能连累玹儿。”周沈氏伸手捏住沈七清瘦的下巴,虚着眼打量他半晌,方拧眉嫌恶道,“既然是人鸭,便要做得像一些。好在还有些时日,请孙大夫来,将他的眉眼改一改罢。”

那孩子显然并不清楚‘人鸭’是什么,只是局促紧张地站在那儿,瑟瑟发抖。

周沈氏给了那孩子一个名字,按排行来算,名阿七。

阿七在周家住了下来。

沈玹话不多,同他的母亲一般冷硬强悍,唯独亲近阿七。或许,血缘的力量就是如此的强大且奇妙。沈玹知道阿七是父亲与别的女人生下的‘野种’,一开始是怀着好奇接近,可渐渐的,这份好奇中又夹杂了太多他说不出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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