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等你五年——」
萍儿临走前抛下一句话。
我远下鹏城。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们分手吧。」
萍儿沉默着。
「我就是想玩玩你,让叶天海在厂里,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王波冷笑声传出来,
「为了睡你,我值班都跑出来了,车间还死了个人——你也是帮凶。」
千禧年后第四年,初春鹏城平镇医院,夜幕已降临。
今天周末,我拎着两杯奶茶来看女友陈萍儿。
只见,陈萍儿挽着王波的手走了出来。
月亮孤零零斜挂在天边,时隐时现,偶尔会有云层飘过。
萍儿在这家医院做护士已有三年了。
到了门口,王波抱了下她,
挥挥手,消失在夜色里。
看到王波和萍儿亲热的样子,
我闪身躲在树后,
感觉心里有蓬绿草,慢慢爬满了头顶。
他们怎么搞在一起?
陈萍儿是我女朋友,从广东过江城念书,
娇小玲珑,有着南方本土姑娘特有的基因。
身上总有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在管理学院里是公认的黄蓉。
回想毕业前夕,
萍儿咬住我耳朵,下了军令状,
「天海,家里不同意交外省男友——我会等你五年。」
顿时,我压力山大。
完美错失海关招考时间后,
决定还是去老舅承包——之前实习的鹏城工厂。
去之前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萍儿。
那是千禧年六月末,时值傍晚,西垂的太阳如同刚约会完的少妇。
没有背景,没有经验的农家子弟叶天海,
如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从象牙塔回到人间的烟火气里。
我从江城登上了去往鹏城的绿皮列车。
这个所谓承包,
其实是老舅作为集团常务副总派过来救火。
我分配在客户部,负责对接香港业务。
闲暇时间,重新设计了工厂海关核销台账。
按海关合同核销率和进出数据结合工厂仓库、车间在制数据,
对比差异,竟然有超过几百吨的缺口——「机会?坑?」
牵涉资金数百万。
老舅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负责海关核销的就是王波,
几百吨的缺口拜他所赐。
没过多久,
王波调往生产部做5S专员,我来接手船务这块。
船务的活儿简单,外贸方面都跟我专业沾边,
半年后,几百吨的缺口通过报关操作蚂蚁搬家似的解决了。
王波认为是我坏了他的事。
自此,和我结下了梁子。
国庆前夕,接到萍儿的电话,
「我就在你厂门外。」
晴天霹雳,直炸得我一愣一愣。
萍儿过来了。
我下去接她的时候,
腿发软,手发抖。
直到眼前出现那张娇小玲珑的笑脸。
我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时间似乎在此停了下来。
一起停下来的,还有一个正在和保安聊天的瘦高个子,
财务副总的外甥——王波——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羡慕吧,王波,人家名花有主了,别看了。」
保安大哥推了瘦高个子一把,
「赶紧也在厂里找个妹子,别巴巴的看别人过干瘾。」
王波收回眼神,嘴里回骂了一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早上和晚上。
「你过来这边家里知道吗?」
「你的地盘你做主,我的身体我做主。」
萍儿嘟起嘴,
「来之前,我在这边的镇医院已找好护士工作了。」
先斩后奏,我只好依她。
我不明白的是,
三年又三年,
感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萍儿,你跟王波认识吗?」
晚上时分,我不经意问了句。
「你认识王波?」萍儿脸色一变,沉默着,
「一个朋友,经常到医院来体检。」
「只是普通朋友。」萍儿又补充了下。
虽然萍儿不承认和王波有关系,
但是,一颗绿油油的种子已扎在我心里。
我发誓要让王波付出代价。
第二天,对着王波,我直奔主题。
「昨天你找陈萍儿干嘛?」
「要你管,她是你什么人?」
王波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你们领证了吗?」
我一时语塞,额头青筋直冒。
「你小心点。」
点着头,指着王波,我心里一万头草尼玛。
三天后的下午,厂门口边上。
我刚下班走出门口。
一辆蒙住车牌号的小面包车无声地驶过来,
咔滋一声紧急刹住,
突出的车标紧贴在我的后腰。
面包车停在马路拐角边上。
我猛地上前一步,
一句国标问候正准备飚出来,让我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从车上下来三个人。
隐约听到其中一个的声音,
「大哥,这趟活干完,兄弟们又能快活几天了。」
被称作大哥的刀疤脸丢了二根烟过去,
「狗子,盯紧点,人马上出来。检查家伙什,要有效果,别真搞出事来。」
「放心,这种活又不是第一次。」
狗子掏出打火机打了几下,没点着火。
看到我在边上,
「兄弟,借个火。」
我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这时,王波走了出来,瞄了我一眼。
刀疤脸扔掉烟头,转头招呼一声,
「点子出来了,准备!」
狗子和另外一个望风的从车里拿出三根球棒出来,
仔细检查下球棒,递给刀疤脸一根。
「你叫王波吧,有人要问候你。」
刀疤脸三人冲上去,揪住王波的衣领。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王波瘦削的脸因为恐惧变得狰狞起来。
刀疤脸使了个眼色,狗子和同伙左右一边一个,
抡起棒子狠狠朝王波腿弯子砸去。
两个棒子应声断成两截。
王波吃痛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扶在腿弯处,
身体像刚下锅的油焖大虾似的不停颤抖着。
听到声音,旁边三三两两的人群也瞄了过来。
刀疤脸见势不妙,打了个手势,
三个动作熟练上了车。
唤做狗子的把火机丢还给我,
「哥们,谢了。」
一溜烟趁着夜色跑了。
我朝王波笑了笑,
「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王波死盯着我,
如果说用眼神能够杀人,估计我已死了好多次了。
王波怀疑是我找的人,报给了工厂。
但是没有证据,
派出所过来问了几句,
以一般治安事件结案。
晚上我告诉了萍儿,
她目光游移闪烁,
「真不是你?」
「你觉得是我?」
但凡正常人,这种事都是只能做不能说。
解气。
抢我女朋友,干死你。
自上次发现王波和萍儿之间的不清不楚,
我偷摸跟踪了王波几回,暂时也没发现异样。
或许是多心了吧。
王波被打后不多久,
我调职生产部经理。
老舅在老板面前保举了我。
因上次为公司解决了海关保税物料的事情,盘活一大笔钱。
时值工厂推行计件工资改革。
这个方案由我一手设计和提报试行。
计件工资方案推进得很顺利,
特别是印刷物料管理办法起到了激励作用,
活动月的节省金额接近六位数,按比提成有五位数。
整个工厂上下都盯着这笔意外之财,
我信誓旦旦承诺工厂一定会按办法来奖励。
「财务副总和总经理都签过字。」
我拍着胸脯打着保证。
这天上班,九点开完生产例会,
印刷车间陈主任没有离开,而是拉着我进了老舅办公室。
陈主任发飙了——陈主任也是老舅挖过来的,
原来的人马除了老板的几个没动其他都换掉了。
「叶经理,孙总,不是讲按规则奖励吗,怎么少了一半还不止,
言而无信让大伙以后怎么想,我还怎么带他们?」
陈主任嗡嗡的声音透过玻璃门穿了出去。
整个大办公室静悄悄的。
老舅抽了口烟,停顿了会,
「财务副总那位财神爷管着钱,她重新修订了财务制度报给了集团,
超过一定金额支出需老板签字,老板没批。」
当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
王波在冲着我笑。
一种胜利者的微笑。
我压着火,“很爽是吧,王波?”
他笑得更夸张了。
后来,我通过财务一哥们才知道,
是王波给他姑姑——财务副总上了眼药。
上次被打吃了亏,
活动奖金缩水就是他在中间作梗。
这次的奖金不足部分由老舅自己掏了腰包。
再没过多久,传来老舅要离开集团的消息。
「老舅,听说你要走了是吗?」
「做点自己的事吧,后面有生产副厂在,好好配合他把事做好。」
老舅说得很决绝,
「我走后自己要多小心,低调行事。」
承诺的奖金都能被截胡,
尼玛,这个工厂的水好深,
我第一次出现了这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