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谁不知我与五皇子青梅竹马。
可一旨赐婚，我要嫁的人却是三皇子。
我想嫁给心上人，不行。
我想安安分分地在苟活着，还是不行。
既然如此，我何不发疯一回，不给我活路，那谁也别想好过！
圣旨来的时候，我正在阿娘房中说话。
她捻着金线，绣花针一针针穿过红绸缎，栩栩如生的鸳鸯跃然眼前。
「待你与五皇子大婚之日，定然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阿娘捧着婚服，笑得十分开心。
窗外的枣树抽芽，开着嫩嫩的黄花儿。
我最爱吃枣花酥，这棵树是萧明晔在我及笄那年种的。
旨意来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跑去门口接旨。
我羞赧地垂睫，跪地行礼。
可当传旨太监读到最后一句时，却变成了赐婚于三皇子萧明宣。
我呆住了，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慌乱中，我手脚并用去抓公公的衣角，想问他是不是读错了？
公公合上了圣旨，对我说道：「程小姐，这可是您和程家天大的福气，快接旨吧，咱家在这里恭喜了。」
我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双眼无神摇头，一定是陛下弄错了。
我摇着头，向后退着。
陛下看着我长大，早知我与阿晔的事。
我不能接这旨，定是弄错了。
传旨公公不容拒绝地将圣旨塞到了我手里。
我捧着那圣旨，犹如千斤坠，寒意从脚尖蔓延至全身。
这皇城谁人不知，程将军的女儿与五皇子青梅竹马，只倾心他一人？
我怎么能背着他，去嫁给别人呢？
皇上又怎么能将我赐婚给三皇子，做阿晔的皇嫂呢？
阿娘满眼痛心，但不得不接旨。
她按着我跪地谢恩。
我看着她哀戚又无奈的模样，心中悲戚更甚。
萧明晔不知何时来了，他一把环住我，双臂用力甚至要将我的身子钳碎。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里，头脑发胀。
「我不会让你嫁给三哥的。」他坚定地说着，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直响。
「绝对不会。」
萧明晔进宫了，在大殿外跪了一夜。
我整夜未眠，站在那棵枣树下，看着纷纷落花。
阿晔的母妃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能与皇后平分秋色，除了靠皇帝的宠爱，还有无人能敌的家世。
我的阿爹连年征战，军中声望极高。
历代君王，最忌讳的便是外戚强盛。
其实我早该明白，皇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家族结为连理。
尽管，我知道阿晔从未对那把龙椅动过心思。
皇帝果然对萧明晔的行为怫然大怒，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陛下赐刑数十大板。
不仅如此，他还斥责了皇贵妃。
阿娘整日愁容满面，好像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绣了一半的婚服也不再绣了。
是啊，如今这婚服穿与不穿，有何区别。
萧明宣被册封成了太子。
我与他的婚事，满城欢喜，府里挂满了红绸。
我只觉得刺眼，将屋门前的那些都扯了下来，用力扔到了地上。
忽然，我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回身，我看到了萧明宣。
他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踱着步靠近我。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可是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恨不得在此时，就杀了他。
「程小姐，孤也不想破坏你与五弟的婚事，奈何，父皇偏偏选了我。」萧明宣故作惋惜，像是在故意激怒我。
我不说话，牙关咬得咯吱咯吱响。
他得寸进尺，竟还要上来拉我的手，我一把躲开，扬手便打算抽他耳光。
手还未落到他脸上，他的痛呼声却先响起来了。
是阿晔，他打了萧明宣。
我许久未见到他，猛然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我竟一时间红了眼眶。
「你别痴心妄想了，父皇已经答应我，收回赐婚的圣旨。」萧明晔将我护在身后。
听见陛下收回旨意，萧明宣不屑地笑了出来。
很显然，他不相信皇帝会成全我和阿晔。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陛下真的答应阿晔了吗？
为什么会突然答应？
阿晔叫我别问那么多。
他拉住我的手，信誓旦旦：「阿兰，你信我就好了。」
我信他。
我怎么会不信他呢？
北方鞑靼来犯，城池连失，来势汹汹，一时竟难以阻挡。
我泱泱大国，朝中数人竟无人敢应战。
若是我父亲此时归朝，必定会一马当先，可南部仍有内乱需要他处理。
皇上为此事发愁，北上需要一名将士来振奋军心，偏偏此时无人可用。
萧明晔主动请缨，他说他可以带兵出征，唯一的条件，就是陛下收回我与萧明宣的婚事。
原来，这才是皇上答应收回赐婚圣旨的原因。
阿晔在我们搏一个将来。
可是，此次与鞑靼一战，凶多吉少，他又从未上过战场。
他看出了我的担心，笑着逗我：「若我先身死，就在黄泉路上等你。」
我气急去打他，他一把将我搂住怀里。
「阿兰，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与你成婚。」
他目光灼灼，霎时间，我觉得我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我将我绣好的香囊给他，是个鸳鸯的图样，我女红不好，针脚又疏又乱。
阿娘之前戏称，我那对鸳鸯更像一对鸭子。
罢了，鸭子就鸭子，只要他能平安归来，是什么都行。
这个香囊里，装的是那棵枣树上结的枣花。
枣花，代表吉祥如意。
我的阿晔，我等你回来。
阿晔带兵离京，还不到一个月。
陛下就反悔了，加紧开始筹备我与萧明宣的婚事。
我心如死灰。
阿晔在前线浴血奋战，可他从未想过，他的父皇会食言。
此去，短则数月，长则几年。
待他回京时，我与萧明宣早已完婚。
不知九死一生拼杀回来，见此景他心中该何等悲凉？
我想逃了，如果我不见了，陛下会否放过阿晔与阿娘。
我收拾行装，将阿娘安抚好，想趁着夜色离城。
可我刚踏出府门，就看见了萧明宣，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嗤笑一声。
「孤的太子妃，可要到哪里去？」
他突然出声，似乎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我回首看了一下府中，想必这里早已布满他的眼线。
萧明宣翻身下马，一把捏住了我的下颌。
黑暗中，他像一只嗜血的野兽。
「你想去找萧明晔？」他咬牙切齿地问着。
我痛得不能呼吸，张不开嘴，只能一边挣扎着，一边呜咽着摇头。
「你知道父皇早就命禁军包围了将军府吗？若有一封信，一个人漏出去，便是满门抄斩。」
「你想逃？可你能眼睁睁看着整个程家为你陪葬吗？」
我听着萧明宣的话，一下泄了气，整个人瘫了下去。
是我太天真了，一直见着皇帝陛下的和蔼，却忘了这座皇城会吃人。
萧明宣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松开了手，仰天大笑。
我怔怔看着地上，缓缓闭上了眼。
阿晔，我等不到你了。
我拎着包袱回到了府中，在房门口看到了张望着的阿娘。
见我平安无事，她急恼地上来打我。
「你知不知道，多危险，这可是逃婚抗旨啊！」
我看着阿娘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我身上，可我却不觉得痛。
我眼眶一热，冲进了她的怀中。
阿娘哭了，她的眼泪顺着我的脖颈，流进了我的领口。
「阿娘，为什么？为什么？」我一遍遍地问着阿娘。
阿娘颤抖着身子回答我：「诗兰，唯有你听皇上的话，嫁于三皇子，你才能护得住阿晔啊。」
只是我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难不成，我就要甘心嫁给我不爱的人，痛苦一生了吗？
我知道木已成舟，就算我再怎么反抗，日后也将会是他的妻子。
大婚之日，全城都挂上了喜纱，民众都跟着庆贺。
唯独我。
红纱盖头，我看着阿娘哭得泣不成声，伏在爹爹的怀里。
爹爹那般刚硬的人眼角也有些湿润。
我想安慰她们几句，腹稿打了千遍，也没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最后只能挤出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我坐在车架上，帘子外就是百姓的欢呼声，身侧是萧明宣。
终是穿上了喜服，嫁的却不是意中人。
心中诸般滋味儿，酸涩难言。
萧明宣握着我的手，问道：「太子妃，可觉得委屈？」
「臣妾能与殿下同游，原是福气，何来的委屈？」我扯出笑意回道。
萧明宣没说话，冷哼了一声。
晚上，我坐在洞房中等着萧明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