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季在一起的第十年，他拿着原本要娶我的钱给我妹交医药费，扔下我彻夜守在她病床前。
给她住昂贵的vip病房，让我和他窝在十五平米的地下室。
亲手为她做羹汤，任由她把手机号码修改成带心的昵称。
甚至把我们买房的首付钱拿去给她还债，主动给她捐肾，告诉我要懂事，别胡闹。
我反手嫁给竹马，被老公宠上天，他却说他后悔了，哭着求我原谅。
「宋季，我不同意！婚宴场地都订好了，就等着我过去付定金了！」
「云艺，初初她得了尿毒症，每周都要做透析，再不交医药费今天就要停药了，她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你能不能别闹了？」
结婚前夕，宋季把原本要给我举办婚礼的钱，说什么也要给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唐云初拿去交医药费。
「婚礼钱我会再想别的办法筹，你再给我点时间。」
他手里攥着那一沓用红纸包好的钱，将拦在门口的我推开，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我却还是死死拽住他的手：「我说，我不同意。」
「是婚礼重要，还是你妹妹的命重要？我没想到你这么冷血。」
「冷血」两个字一出来，我的脸色都白了。
唐云初在旁边弱弱地拉了拉宋季的衣袖，表现得体贴又善解人意：「算了吧，宋季，姐姐她会不高兴的。」
说完，她又无辜地看着我，「姐姐，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找宋季借钱，我如果知道他要给我的是你们的婚礼钱，我不会要的。」
唐云初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泪光。
因为生病，她脸上几乎呈现出病态的白，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还不自觉地踉跄了一下。
宋季几乎是下意识甩开我去扶她，清俊的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云初挤出一抹强撑的笑，摇了摇头：「没事，宋季哥哥，钱我不借了，你还是继续跟姐姐办婚礼吧。」
听到她这么说，宋季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然后用一种陌生又刺人的眼神看着我：「李云艺，你是不是非要看着你妹妹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你就不能懂点事吗？适可而止吧，别让我觉得自己选错了人！」
选错了人、适可而止、不懂事……
这些形容词，如同一座座大山砸下。
宋季明明知道，唐云初和我不是普通的姐妹。
十二岁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和唐云初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直到唐云初的亲生父亲唐志文和我妈搞婚外情的事被我爸发现，我爸带着我和唐云初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唐云初不是他的孩子。
我爸死在了去找唐志文理论的时候。
心脏病发，我永远失去了为我遮风挡雨的父亲。
我妈非但不愧疚，转头就带着唐云初改嫁给了唐志文。
唐云初迅速融入新的家庭，转头甜甜地喊起了那个气死我爸的男人为「爸」。
在我爸的葬礼上，唐云初一滴眼泪都没流，好像我爸那十年的养育之恩没存在过。
老实说，我恨我妈的出轨，也恨唐云初的没良心。
这些事情宋季明明都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为了唐云初选择放弃我们的婚礼。
「选错了人是吧？你的意思是，你想过要选她？」
我指着唐云初，心一瞬间凉透了。
宋季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吗？对于你来说，婚礼什么时候办都行，可对初初来说，这关系到她的命！迟一天都会出事的！」
什么时候办都行？
宋季怕是忘了，这场婚礼不是我主动要求的。
是宋季的爸欠了一屁股债，他非说要还完债才能和我结婚，硬生生让我和他跑了十年的爱情长跑。
我从二十岁，等他等到三十岁。
也从二十岁，陪他还债还到三十岁。
所以我最好的青春年华，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随时可以从头再来的东西是吗？
我突然觉得，不是他选错了人，而是我选错了人。
「云艺，初初她好歹也是你妹妹，你就先救救她。你和宋季在一起都十年了，没有婚礼也没关系，你总不能还跟他计较这个吧？」我妈护在唐云初面前，说得情真意切。
很多年没见面了，她没有问过我这些年过得什么样，开口就是为了唐云初算计我的钱。
「退一万步来说，宋季应该给彩礼给我这个妈，他给我，我再给云初治病，和他直接给云初治病没什么区别，你何必要多过这一道手呢？云艺，从小你就懂事，别闹得太难看。」
「你住嘴！你个坏女人！」
奶奶生气地指着我妈骂，看我妈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你为了私生女和情夫，当年气死我儿子，扔下云艺一个人，现在还有脸来惦记云艺的婚礼钱！我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要给彩礼也该是给我！」
我爷也跟着骂：「你知道云艺这些年花了家里多少钱吗？说不定她也是你跟唐志文那个野种生的，我们帮你带大孩子你还有脸来要钱，再不走我就打死你！」
「诶，老东西，你们俩怎么说话的？！云艺她分明长得和他爸一个模子……」
「够了！爷，奶，让他们拿走吧。」
我没有再阻拦宋季。
我拦不住他，或者说，我觉得已经没有拦的必要了。
这笔钱，我不要了。
婚礼这种东西，就应该是你情我愿给的。
既然宋季觉得这笔钱给唐云初更应该，那我就放手好了。
宋季没有多看我一眼，也没有帮我说一句话，他的注意力全部在唐云初身上：「云艺同意了，我们先走吧，回医院，我先帮你把医药费交上。」
我突然想起，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宋季为了唐云初让我委曲求全了。
从去年唐云初确诊了尿毒症开始，我似乎就陷入了某种被牺牲被放弃的魔咒里。
第一次，是宋季突然要把我们租了好几年的两居室公寓退租，让我和他搬去不见阳光的地下室。
宋季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总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我最好的，所以哪怕当年的他负债累累，只能连轴转地赚钱还债，他也不愿意委屈我，让我住便宜阴暗的地下室。
那套两居室，是他竭尽所能，想要给予我的保护和爱。
我还记得彻底还清债务那一天，他高兴地把我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说晚上要和我一起出去庆祝，可就在这时，他接到一通电话。
我看到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化。
紧张，焦灼，担忧。
我从未在他素来清冷的脸上看到那么多种情绪。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说，初初生病了，尿毒症。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称呼唐云初为「初初」，我有些没反应过来，「谁？」
「你妹妹。」说完，他不等我反应，抓着外套就出了门。
那天，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等他等了一晚上。
他已经把要和我一起出去庆祝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我的手机也一次都没有响起来。
宋季是将近凌晨才回来的，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云艺，我们搬去地下室住一段时间吧，我发誓，不会太久。」
我和唐云初的过去，我对宋季从没隐瞒过。
宋季一开始很讨厌她，哪怕唐云初长了张对情窦初开的青少年很有杀伤力的清纯脸，哪怕她一直对他死缠烂打，他也依然不为所动。
他会扔掉她送的礼物，会撕碎她写的情书，会拒绝她的生日邀请。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烦她的死缠烂打，不再拉黑她的微信，也不再称呼她为「你妈的私生女」。
他开始叫她「初初」，开始让我放下仇恨。
开始告诉我，初初也是无辜的。
唐云初住的病房，是四百一天的vip病房，有电视，有沙发，有独立的卫生间，宋季给她请了最好的护工。
我们换的房子，是三十一天的地下室，阳光透不进来，房间永远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总面积只有十五平。
在我和宋季搬去地下室的那一天，唐云初发了一条配图为vip病房背景的朋友圈——「虽然世事无常，但有你为我保驾护航，我就有对抗病魔的勇气。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