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生了一对龙凤胎。
后来,村里闹了场大灾荒。
逃荒路上,为了能让弟弟活下去,爹举起菜刀,对准了我。
我和弟弟是龙凤胎。
生我俩的时候,我娘难产大出血,生了一个时辰才生下了我。
我爹满脸嫌弃,骂我是个丧门星,在娘肚子里不肯出来,耽误弟弟。
若不是大姐回来的早,说不定我刚出生就会被爹掐死。
好在弟弟后来也顺利出生,我这才保得一条小命。
我被拴在柴房里,被一条母狗养大。
弟弟被娘亲用母乳奶到三岁半,可我却自始至终,都没尝过一口奶味。
我六岁那年,村里遇上十年难遇的大旱灾,全村被迫踏上逃荒路。
爹娘压根不打算带我。
大姐跪在地上给爹娘磕头,村长好说歹说,又送给爹娘半袋糙米,他们这才答应带上的我。
我跌跌撞撞跟在爹娘身后,三天才能轮上一碗糙米汤。
我和大姐的口粮被尽数分给弟弟,弟弟却依旧不满足,吵着嚷着要吃肉。
爹日渐烦躁,每次都用很吓人的目光瞪我和大姐。
大姐总是抱着我安慰:“他是你爹,虎毒不食子。”
可半夜三更,我却看到爹在石头上磨菜刀。
看到我醒了,爹瞪了我一眼,笑着朝我招手:“二丫,过来。”
这是爹第一次冲我笑。
我高兴极了,笑着奔向他,他却举起了手里的菜刀,毫不犹豫的劈向我。
“二丫啊,你别怪爹。你弟弟是家里的独苗,可不能折在这里。”我爹喃喃着,他的脸在月光下看上去阴森恐怖。
我娘也冲了过来,我以为她是来救我的,可她却扑向我,将我死死按在地上。
“快,宰了她!”
我泪流满面,绝望地看向亲娘,却发现她的眼底只有对食物的渴望。
忽然,一道身影冲进来,劈手夺下我爹手里的菜刀。
来的是同村一位跛脚大叔。
跛脚大叔的脸上有好几道纵横交错的长疤,看上去狰狞恐怖,像故事里的妖怪。
村里的人都不喜欢他。
求生的本能让我一把抓住跛脚大叔的裤脚:“救救我!我爹要杀了我给弟弟做口粮!”
跛脚大叔弯下腰抱起了我,丢下一小袋糙米:“这女娃我要了。”
“这么点玩意顶多给你一条胳膊!”我爹拿菜刀指着我。
跛脚大叔瞪了我爹一眼。
大叔学过武,我爹不是对手,怕手里的糙米被抢回去,我爹悻悻的往后退了半步。
见我死死抱着跛脚大叔的脖子不愿意撒手,我爹嗤笑:“去了别人家还不是被人吃的份!”
我以为自己会害怕,却只闷头在跛脚大叔怀里:“你吃我时能轻点不?”
和跛脚大叔回去,一股糙米粥的香气飘进我的鼻尖,浓郁的米香勾的我狂咽口水。
跛脚大叔家的哥哥朝我走来,我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却看到哥哥手里拿着一碗粥:“快吃吧,肯定饿坏了吧?”
他脸上含着笑,像月光一样好看:“我叫许和风,以后就是你哥哥啦。”
糙米粥里的糙米白白的,单这一碗里的米,都比亲生爹娘给我十天的量还要多。
米粥很香,但我却不敢多喝,我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便将碗还给许和风。
“你别害怕,我是你哥哥,哥哥要照顾好妹妹,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饿肚子。”许和风微笑着同我保证。
我的鼻子忍不住发酸。
我捧着那碗粥,大口大口喝完了。
哪怕未来我到了京城,成了闻名一时的安平县主,回忆起当年时,我依旧觉得这碗米粥格外香甜。
许大叔和许和风都对我很好。
逃荒的路上,我再没有饿过肚子。
为了同时养活我和许和风,许大叔开始在逃荒的路上上山打猎。
许大叔会些武功,总能打到猎物回来。我从之前的食不果腹,变成了现在偶尔能吃到一口荤腥。
对这样的生活,我十分满足,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就能找到一块不干旱的好地方。”许和风指着远处一座大山,笑着和我描画未来。
就在这时,同村的大婶急切的朝我们奔来:“许家的,你爹上山打猎,被老虎抓伤了!”
我和许和风跌跌撞撞上了山。
许大叔倚着块石头躺在地上,脸色很白。
他的后背被老虎的爪子抓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我被这一幕吓哭了。
全村的人都围过来,看着许大叔的伤忍不住唏嘘。
“要不是家里多了张嘴吃饭,许老三也不至于去林子那么深的位置打猎!”
“现在可是荒年,许老三拿袋子糙米换个拖油瓶,也不知道咋想的。”
我娘也夹在人群中冷笑:
“我就知道她是个丧门星!当初生她的时候她死活不肯出来,差点闷死我儿子!”
我僵在了原地,伸过去扶许大叔的手也缩了回去。
许大叔当天夜里发了高热,他的身子滚烫的吓人。
许和风撕了衣裳,用所剩无几的水一遍遍给大叔擦身子,可大叔依旧高热不退。
村里的赤脚大夫说,没有药,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大叔。
可现在是逃荒。
许和风挨家挨户的问,可谁家都没有止血的草药。
晚上许和风煮粥给我吃,我吃不下去,干脆去拾柴。
亲娘突然从石头后面冲出来,将我按倒在地。
娘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许老三肯定是活不成了,没人会要女娃娃,你要么被人吃了要么饿死,你弟还饿着呢,可不能便宜给别人!”
我娘扑在我身上,眼睛里泛着绿光。
“放开我妹妹!”许和风突然扑出来,一把抱住娘的腰。
娘想将许和风扯开,许和风却发狠的咬在她的手臂上,疼的她瞬间甩开了许和风。
许和风捡起地上的菜刀,抱紧地上瑟瑟发抖的我,像一匹发疯的狼,红着眼睛挥舞着菜刀骂人:
“滚!不许你靠近我妹妹!”
“呸!一个丧门星,当个宝贝!”
“我妹妹不是丧门星,我爹出事也跟她无关!”
“她就是!她才去了你们家,许老三就活不成了,依我看你们俩迟早都得死!”
“死了用不着旁人管,滚!”
我娘被许和风吓到,骂骂咧咧的跑了。
我缩在许和风的身后不停的发抖。
回去时,我双脚发软,许和风一路背着我,他的脊背挺直如松,在月光下格外的坚定。
为了能救许大叔,我和许和风只好去山上碰运气。
许是上天怜悯,我们找了两天两夜,真的找回了一丛止血草。
许大叔终于不再发热,喂下去的粥也能喝了。
看见许大叔好起来,村里的人都欣慰的点头。
我亲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冷飕飕的笑:
“经历了这么一回,我要是许老三,铁定赶这丫头走!”
村里有人看不下去了:“这许老三的伤药还是二丫找的嘞。”
“可要不是因为她,许老三也伤不了啊。”
“就算你不喜欢二丫,可她毕竟是你生的,你就这么希望她被赶走?”
“不是我希望,这就是她的命啊。”我娘嗤笑一声。
我的肩膀忽然一沉,许大叔被许和风扶着,踉跄的坐起身:“二丫的命,就是好好的活下去。”
翻过了高山,桃源村终于找到了落脚地。
村长给每家每户划分了土地,挨家挨户盖起了新屋。
许大叔给我和许和风一人留了一间屋。
我每天跟着许大叔去种地。
许大叔的伤虽然得到了救治,但由于耽误了太多时间,每天到了晚上还是会疼的他哎呦哎呦睡不着觉。
因此我干农活时格外卖力。
我想替他们多分担一点。
村里人见了我,总免不了夸我一句勤快,只有亲娘对此不以为然:“她一个女孩子,要么嫁人生娃要么被卖,再不勤快点怎么活?”
亲生的爹娘依旧不待见我。
不过没关系,我有许和风和许大叔陪着。
地里的种子栽进去,却始终不见发芽,全村人又开始了满面愁容。
许大叔的腿脚不好,又打不了猎。
我和许和风只能一起上山去挖野菜回来充饥。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逃荒的时候。
这天我们在山上遇见了个老头,老头很瘦,嘴皮子干到开裂。
许和风摸了摸老头的额头,说他中了暑气。
日子分明都快入秋了,却依旧热的让人受不了。
村里新打了两口井,可水很少,村长规定每家每户,每日只许按人头打一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