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书高中探花,为娶公主,一纸休书遣我下堂。
身怀六甲的舞姬,成为临安城最大的笑话。
但后来,公主府落败,林南书获罪下狱。
他残了身子,声泪俱下跪在我面前,求我给林家留一条血脉。
我眼尾轻挑,“我不过人尽可夫的舞姬,谁能证明这是林家血脉?”
一、
林南书高中三甲的喜报传来,我提着裙摆欢天喜地地跑出去,本应撞上他胸前戴红花,高头大马地游街。
可那马背上的却不是他,是一名女子,眉眼生得极好。
林南书在前头牵着马,不时回头与她调笑,女子张扬地笑着,满脸明媚春风。
心底蓦地一沉。
“那是新科状元吗?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双喜临门,听说圣上已为他与当朝嘉宁公主赐婚,只等三书六礼一过,状元入朝之日,便是佳偶天成之时。”
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自然就看不上我这出身贫苦,对他仕途毫无帮助的平民。
我抱着肚子回到房中,小桃正板着一张脸泫然欲泣,满脸同情和犹豫。
林南书那边派人来传话,递来一封休书,让我快些看了,按下指印,他要带回去复命。
以七出之条中的淫佚和无子为理由,遣我下堂去。
我云淡风轻地签好了休书,不怒反笑。
如此正好,他并不知道我已有孕,这腹中孩子便与他林家再无干系。
“那便,去父留子吧。”我抚掌大笑。
二、
我叫程时鸢,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遇见林南书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穿越回去。
可后来,被他寒门学子、饱读诗书、壮志未酬的人设骗得团团转。
偏他又生得丰神俊朗,我一条颜狗毫无抵抗之力,一来二去便被他诓骗得进了天仙楼。
在现代时,我是舞蹈学院出类拔萃的学生,在这儿成了天仙楼里首屈一指的舞姬。
成婚三年,我用日夜跳舞所得供他读书,送他上京赶考,到头来得到的只有一封休书。
他以“成亲三年无所出”休妻,却不知我在他离开临安赴京时便已有孕。
原本打算等他回来,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现在看来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本来就没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他不过是我其中一条出路,断了再寻便罢。
我抚了抚微凸的小腹。
“孩子啊孩子,如今只等你出生,阿娘便可以彻底摆脱渣男,踏上人生新征程。”
可是这日闲暇时,我在房中给孩子绣肚兜时,一群不速之客闯入天仙楼。
点了名要找我。
我站在二楼望下去,阵仗还不小,来势汹汹可惜全是一群没脑子的家伙。
“高端的猎人,总会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三、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嘉宁公主江晚宁,我那前夫哥的现任。
一袭掐金丝绣百蝶云裳,带着少女的娇俏,眉眼却勾人,美艳不成方物,引得天仙楼的恩客们投去目光。
“贱人何在?”她身旁的婢女朝楼上吼。
而后江晚宁便瞧见了我,就那种仇人相见不需要过多眼神的感觉。
她指着我,命人将我拉下来,扔在她脚边。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辱骂,骂我不知羞耻,骂我一双玉臂万人枕。
“人尽可夫。”身边的婢女吐了口唾沫。
我全程都没有反驳,任凭宾客们嗤笑的目光环绕,众人指指点点。
闯入二楼的那群人匆匆跑下来,附在江晚宁耳边小声低语。
她脸上的神情从轻蔑转为愤怒。
俯下身,鲜红指甲捏住我的下巴,逼我与她对视。
嘉宁公主柔美无双,果然名不虚传,一双眼秋水横波,让我这个临安第一舞姬自愧不如。
“东西在何处?”
“别逼本宫动手,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我露出惊恐的神色,瑟瑟发抖,目光中透着怯弱,唇齿都打了颤。
“不知公主要什么?民妇有的,必定双手奉上。”
“民妇”二字如同尖刺,扎进江晚宁心里,她扬起巴掌“啪”地甩下,我当即跌坐在地。
迅速捂住小腹,弓着身子,以后背相对。
“你只是弃妇罢了。”她急着宣示主权,“那枚玉佩在何处?速速招来,免于受苦。”
原来是要玉佩,我低头勾唇一笑,抬眼时却是满眼惊恐。
“弃妇?”我努力直起身子,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不,南书是爱我的,他不会休弃我。”
又是重重地一巴掌,“你有什么资格叫驸马的名字?休书已下,纠缠还有意义吗?”
江晚宁扬起头,咄咄逼人地朝我伸出手。
我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来,那枚与林南书定情的玉佩,抬起头用目光作最后的恳求。
婢女夺过,交到江晚宁手里。
她趾高气扬地走了,离去之时,还不忘掀起桌上滚烫的茶壶。
沸腾的茶水飞溅过来,我伸手去挡,小臂瞬间红了一片,肉眼可见浮出一圈燎泡。
妈妈连忙过来拉我。
我摆摆手站起来,别过脸在无人处,笑了。
今日闹出的动静不小,天仙楼的宾客非富则贵,他们能认得我,自然也能认得嘉宁公主。
这当朝新封公主欺辱平民的奇闻逸事,落到皇帝耳朵里,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只要腹中孩儿无事,狗男女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我手里攥着的,从来不只有这一枚林南书送我的定情玉佩。
他们要战是吗?那便来吧,我无所畏惧。
四、
说起这位嘉宁公主,也不是多尊贵的身份。
不是正宫所出,也并非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只是先帝在民间游历是意外留的种,如今新帝封位,寻回幼妹加以封赏,不过是为了得个好名声罢了。
生于民间长于民间,却不懂得体谅民间疾苦,反而一副娇蛮小姐的做派,真是令人费解。
小桃敲门的时候,我正用长布条一圈圈地裹着肚子,为着不让人看出来我身怀有孕,着实委屈了这孩子。
只是我没办法不这样做,嘉宁公主什么脾性,林南书一家子什么德行,我不是不清楚。
“等等,小桃你等等。”我迅速整理好衣衫。
小桃给我带来了好几个消息。
一是林南书终于苦尽甘来,受封正五品中散大夫,是个闲散官职,想来还是嘉宁公主撒娇求来的。
“哧”,我嗤笑一声,林南书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一清二楚。
能高中三甲算他好命,本来就没指望他能给我什么好生活。
“这第二嘛,”小桃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猛地一拍我肩膀,吓得我整个人弹飞。
“公主与那渣男成婚第二日,便遭到了圣上的训斥和敲打。”
我听得津津有味,关于公主这几日如何闭门思过,原本高调张扬的公主府下人都收敛了许多。
这也难怪,本身这公主之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而这第三点,偏巧在我的意料之中。
不枉我筹谋这些日子,甚至生生挨下那壶滚烫的茶水。
圣上寿辰降至,天仙楼被召进宫中献艺,而我作为名动临安城的舞姬,则是被点了名。
小腹上缠着布条,无人知晓我腹中怀有孩子。
我的机会,终归是来了。
五、
天仙楼的吴妈妈与宫中尚乐坊的教头素有交情,这次的御前献艺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临安第一舞,名动京城,连宫里的贵人也生出了兴趣。
时值深冬,京城虽未落雪,但殿内已点燃起暖香。
暖香熏人醉,丝竹乐声缭绕,我被簇拥在七八个舞姬的中央,一袭白色狐毛大氅,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眸色深邃,面如脂玉。
我熟练地旋身,抬眼,看向座上的年轻帝王,眼波流转,带着西域女子特有的娇媚和傲骨。
他的眼睛亮了。
仅勾一勾唇,在头顶抚掌,一声声节奏伴随着踝间金铃起舞,如痴如醉之间,我伸手扯落狐毛大氅。
仅着薄纱的曼妙身躯,牢牢吸引住了帝王的目光,与此同时,我小臂上的狰狞伤疤让他眉头一皱。
“大胆贱婢,敢扰了圣上寿辰的兴致!”
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怒喝一声,周遭的乐声戛然而止,我见状立马惶恐跪下。
尚乐坊的教头从旁侧迎来,瑟瑟着跪倒。
我适时地落下一滴泪,抬起头,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殿上那人。
“怎么回事?”圣上的愠怒稍解,却仍是皱着眉头,“好好的身子,怎么这么大一块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