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世界中,我受尽了折磨。
触手缠绕,红衣女尸,食人无脸男,镜中红眼。
我拼命逃亡,指甲被连根掀起,鲜血淋漓。
喉咙被腐蚀,嗓子尽废。
终于,精神崩溃到极点时,我逃出生天。
我满身狼狈,跌坐在地。
未婚夫的贴身秘书却款款而来,居高临下。
「不过是个游戏,嫂子怎么搞成这样?」
「温言,游戏结束了,你做得很好,帮我创造了最有价值的数据。」
季昱川淡淡地扬起一个笑容,眼中透出几分惊喜与欣慰。
他的话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我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这时,季昱川的女秘书白微微勾起嘴角,眼中露出轻蔑之色:「不过是个游戏,嫂子怎么搞成这样?」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寒意倏地从脚底蔓延开来,侵满了全身。
原来我所经历的九死一生。
不过是一场游戏。
季昱川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我丢进恐怖游戏中做测试。
只为了验收游戏项目的成果。
多么讽刺的真相。
在季昱川眼里,我还不如一堆数据重要。
季昱川似是赞同白微微的话,皱了皱眉头,语气里透着嫌恶:「你先去洗个澡,有味道。」
我低头看着自己碎成破布的红裙。
浑身脏污,整个人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如乞丐一般。
恐怖游戏里的伤,带到了现实。
甚至,比在游戏中更痛。
狼狈吗?
恐怖大楼里时时刻刻都在逃亡。
命都保不住,还怎么在乎形象呢?
真可笑。
我的整颗心像是泡在了黄连里。
又苦又涩。
游戏出口处的休息室装修得干净温馨。
与游戏内的脏污阴森截然不同。
季昱川坐在柔软宽敞的沙发上。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根根分明。
他一身灰色西装裁剪得体,线条硬朗,布料昂贵,矜贵之气尽显。
看来没有我的日子,他照样过得很好。
甚至更舒心了。
「那我先回去了。」
我额头浸出了冷汗,有些僵硬地攥了攥手心。
他只顾翻看着手上的文件,头都没抬。
「晚上游戏发布会,别迟到。」
我忍不住发颤。
作为首个内测玩家,我是发布会最大的噱头。
可我现在听到游戏这两个字,脑神经都会痉挛。
不自觉地,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有问题?」
几乎是抬眸的瞬间。
季昱川就皱起了眉头。
语气中带着一丝斥责。
是啊,这个项目倾注了他这么多心血。
没有什么比他的游戏更重要。
我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低下头,就看到原本贴满施华洛世奇钻石的美甲早已从根部断掉。
甚至有两个将整个甲床都掀了起来,沾满脏脏的血污。
季昱川的目光凌厉。
那种凝视感,像极了恐怖游戏里暗中伺机捕猎的鬼怪。
恐惧将我禁锢在原地。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
以往我手上破个小口子,他都要心疼许久。
从未设想过他会这样对我。
温家出事后,季昱川更是比我还要着急。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守在我身边。
刚在一起时,他将我视若珍宝。
可一切都是会变的。
直到现在,他把我当成试验的工具人。
这么多年的感情,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下意识地向后挪动。
这种办公大楼的环境让我很不安。
仿佛还挣扎在那个无助的漩涡中。
永远不能逃出生天。
「那就好好收拾。」
直到,他淡漠的声音响起。
语气中蕴含着一丝愠怒。
我心中更加苦涩。
我知道他怪我逃出生天时满身狼狈。
在一起久了,他更喜欢我光鲜亮丽的模样。
纵然我在恐怖游戏中被折磨到崩溃。
可我还是应该在他面前保持最体面的模样。
是我的错。
从前能在季昱川面前挥着拳头撒娇任性的温言。
现在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被他斥责。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说一句。
「对不起。」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再不似从前那般婉转。
在血色大楼里,我张口咬向捆着我的黑色触手那一刻。
一股强腐蚀感的液体迸溅在我嘴里。
我便知道,自己的嗓子废了。
季昱川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审视般盯着我。
「微微的办法确实不错。」
「游戏热度高居不下,你也乖了不少。」
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杯水。
戴在他手上的戒指,一览无余地映入了我的视线。
带着中世纪独有的复杂纹路。
倘若是从前,这样淡淡的关心,我肯定会嘟着嘴,问一句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但现在,我一直紧绷着的弦啪嗒断开了。
那些惊悚记忆又强行占据了我的脑海。
我疯狂挥舞着手。
试图驱赶走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鬼怪。
穿着燕尾服的男人,绅士帽下是一颗可怕的肉球。
他没有脸。
却是最邪恶的恶魔。
他习惯性地转动手上的戒指。
黑暗中,戒指的光芒闪烁一次,我就要拼命逃亡一次。
不然,那用人腿骨制成的拐杖,就会刺进我的眼睛里。
我紧紧攥着手挡在面前。
妄图用最没用的拳头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水杯被我打翻,温热的水接触皮肤那一刻。
我愣了一瞬。
这才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充满腥臭的恐怖游戏了。
我脚下踩的,是高奢明亮的休息室。
瞬间又觉得可笑。
被我在恐怖游戏中当成支柱的季昱川。
才是将我送进地狱的罪魁祸首。
「温言,你干什么!」
季昱川皱起了眉,疾言厉色。
我强行让自己安定下来。
咬着嘴唇。
解释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如断线的木偶一般。
挪动步子,出了办公室。
黑洞洞的镜头立马围上来。
我才知道,季昱川为了游戏热度。
将我逃出生天的模样全网直播。
直播的网络都被挤瘫痪了。
弹幕铺天盖地。
有嘲笑,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
更有甚者恶趣味地打赌,我会不会被吓到精神失常。
鲜少有说季昱川和网友过分的弹幕也很快就被淹没。
如石沉大海般。
恐怖游戏《血色办公楼》就此声名大噪。
更扎眼的是,试验者还是游戏创始人六年的未婚妻。
赚足了噱头。
却无人在意我。
直播间里,我像是被扒光了,赤裸着。
将所有的窘迫私隐摆出来,给全网人看。
所有人的恶意铺天盖地。
我却麻木了。
心如死灰。
出去时,迎面碰上了一身黑衣的宋知简。
一个圈子的,自小认识。
他投资了季昱川的游戏项目。
近两年我陪着季昱川应酬,与他渐渐熟络起来。
我有些手足无措。
以往的温言,是最爱美的。
永远都会精心打扮,光鲜亮丽。
抿着红唇,勾出最得体明媚的笑容向他人打招呼。
可现在,我心中一颤。
整个人紧绷起来。
这是恐怖游戏带来的后遗症。
黑色,是恐怖的颜色。
那种无限蔓延的恐惧感。
永远会让人头皮发麻。
恨不得原地死去。
「温小姐。」
他朝我点头,微微示意。
我无措极了。
他眼中好似划过一丝不忍,递给我一块帕子。
「谢谢。」
嗓子像吞刀片似的疼痛。
我机械地接过帕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家中时,吴妈正在打扫。
是曾经季昱川寻来的金牌住家保姆。
那时候我身体虚弱,又很挑嘴。
他就找了吴妈为我变着法地做菜煲汤。
我看着镜子中满身污垢的自己。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悲凉。
现在的遍体鳞伤,也是季昱川送我的。
我遣走了吴妈。
季昱川和我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屋子里所有的灯都被我打开了。
灯火通明,可我仍旧害怕。
呆坐了许久,我才鼓起勇气去洗澡。
我颤抖着打开浴室门,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停地环视四周,生怕下一秒就出现什么怪物。
我不敢关上浴室门。
封闭的空间会让我喘不过气来。
就连打开花洒的时候,都尽量缩在墙角,警觉地看向门口。
「温言,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尖叫一声。
手上的花洒下意识扔了出去。
季昱川站在门口,脸色黑得吓人。
高定西装上满是水渍。
额头被砸得红肿起来。
「莫名其妙!」
他胸膛起伏着,咬牙切齿。
我却浑身抖得站不住。
心跳得很快,又冷又怕。
他只知道斥责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哀莫大于心死。
是啊,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彻底死了。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
以前的温言也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