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任务结束后,我功成身退,寻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悠闲度日。
阴差阳错下,镇上那位美貌少年成了我的夫君。
某天夫君外出,再也没回来。
我日等夜等,只等来他的死讯。
再见他时,他正穿着大红喜服,在迎娶别人的路上。
朱雀街锣鼓喧天,迎亲队伍浩浩荡荡。
新郎打马在前,火红的喜服更衬得他容貌迤逦、风姿卓越。
路旁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大家都高声喝彩,对这场喜事津津乐道。
「永安侯世子长得可真俊呐,听说那孙小姐也是个大美人,两人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欸,你还别说,听说这世子和孙小姐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可深厚了。」
「别的不说,瞧这迎亲的架势,侯府对这门亲事可重视得很。」
我混在人堆里,耳边全是对这场婚礼的夸赞。
确实般配,如果新郎不和我失踪的夫君季辞长得一模一样的话。
两个月前,季辞的随从回来报信说季辞死了。
他说得真切,但没有尸体,我不相信季辞真的死了。
只是我孤身一人,实在无从查起。
思索一整晚,第二日我便启程去往京都。
时隔五年再一次站在这片土地上,一来就撞见了我那已死的夫君在迎娶别人。
永安侯世子和太傅嫡女的婚礼,一般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狗洞,避开四处巡查的守卫,躲在廊下,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季辞在席间游刃有余,与宾客们推杯换盏,欣然接受旁人的祝福。
往常喝两口米酒就脸红得不行,此刻却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眉眼间满是喜悦。
我心里阵阵酸涩,使劲眨了眨泛着湿意的眼眶。
不知等了多久,季辞终于显现出醉意,被人搀着离席。
我立刻抬脚跟上去,正愁怎么调开旁边的侍从,就见季辞踉踉跄跄地被扶到一凉亭坐下,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人离开。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季辞一动不动地坐着,面容隐在黑暗里,垂着眸子。
身上的婚服热闹喜庆,但他的神情却透出几分孤寂。
此时的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我快步走进凉亭,直视眼前人的眼睛:「我要一个解释。」
他的眼里却充满诧异,神色警惕,眼里尽是陌生:「你是何人?」
见他不但不解释,还装不认识,我便直接挑破。
「怎么,娶了美若天仙的孙小姐,就不想认我这糟糠妻?
「你不想跟我过日子可以和离,何必装不认识我?
「我有钱有貌的,不会死赖着你不放。」
望着眼前朝夕相处了四年的熟悉面容,我觉得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
季辞面色微变,眼里似乎带了些心疼,手也不自觉抬起。
但他最终只是朝我转过身去:「我不知姑娘为何和我说这些,也不认识姑娘,还望姑娘自重。」
「季辞,你混蛋!」我闻言哭得更凶。
季辞递帕子给我擦泪时,有两个丫鬟走了过来:「世子妃请世子过去。」
「这位姑娘不是府上的人,把她请出去吧。」季辞朝来人吩咐道。
旁边的两个小厮见状就要上手抓我。
季辞本能向我靠近一步:「不必了,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将她请出去便可。」
两个小厮不容我拒绝:「姑娘,请。」
我离开之前狠狠地瞪了季辞一眼:「季辞,你好狠的心。」
季辞没看我,转身离去 。
我坐在客栈里对着一道红烧鱼发呆。
鱼肉不如季辞做的嫩,味道也咸。
季辞对我极好,他本不会做菜,但因我喜欢吃,他便努力钻研菜谱,变着花样给我做。
吃鱼他给我挑刺,吃虾他给我剥壳。
每次外出出诊回来,会给我带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可这么好的季辞却和别人成亲了,还叫人把我赶走。
第二日,我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永安侯世子与季辞长得那般相像,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便下楼找掌柜的续房。
「不好意思,姑娘,小店的房间这两天已经全部约满了,恐怕不能给您办理续住了。」
老板满脸歉意,连连朝我鞠躬致歉:「您去问问别家吧。」
我吃过早饭后收拾包袱出了客栈。
大街上响彻着小贩们的叫卖声,我四处看了看,朝另一家客栈走去。
我第五次从一家客栈走了出来。
抓着包袱的手微微收紧,心里那团火三丈高。
这是有人不想让我在京城待下去。
我一把将手里的包袱甩到肩上,抬脚往谢府的方向走去。
想赶我走,不可能。
谢家算是我的老东家,当初雇我当替身的就是前任谢家家主谢筠,但是他已经死了。
现任家主是他弟,谢岚。
谢岚接到门房的通报,特地出来迎我。
谢岚长高了,眉眼间多了些沉稳,五年来,他成长了很多。
谢岚随手接过我的包袱,笑着同我寒暄,他一开口,我又窥见了他当年天真烂漫的影子。
我同谢岚进屋,将前因后果细细讲述给他听。
谢岚是我信得过的人。
谢岚抚着下巴沉思:「那永安侯世子我见过,他名唤秦逸。
「近些年,也从未听闻过世子失踪的消息。
「昨日的婚宴我也去了,那确是永安侯世子无疑。
「若真如阿姐所言,此事可就古怪了。」
谢岚给我斟了茶水,继续说道:「阿姐先安心在谢府住下,此事我会派人去查。」
我在谢府住了下来,三天过去,谢岚派去查探的人来了消息,没有查出丝毫端倪。
得到这些消息后,我也不禁怀疑,季辞是不是真的死了,一切都是我的妄想。
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我本打算启程离开京都,回我和季辞的家。
谢岚却极力挽留我在谢府多住几天,我答应他过完中秋再走。
谢府的中秋宴很丰盛,晚饭之后,谢岚提议去外面逛逛。
一想到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来,我欣然应邀。
我没想到会再遇到季辞,不对,是秦逸。
秦逸对面站着一女子,是他的新婚妻子,孙家小姐孙含雪,如今该称她一声秦夫人。
两人站在河边,孙含雪垂着头,像是低头垂泪,秦逸站在她对面,温声哄她。
风将两人的衣摆吹到一起,我也不得不承认,真是一对璧人。
我站在桥上,望着他们,久久挪不开视线。
季辞和我过中秋时,他会给我剥蟹,亲手给我做月饼吃。
我每次吃月饼,只咬一口就不愿再吃,季辞会将我咬过的月饼吃掉,说这样我和他能永远团圆。
可如今,季辞却不在我身边,一切物是人非。
我挪开视线不再看他们,对身后的谢岚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谢岚面色不忍:「阿姐,往者不可追,人要向前看。」
我伸手抹掉眼泪,抬脚向桥下走去。
街上人多,推搡间我不慎扭了脚,剧痛袭来,我不由地向前栽倒去。
谢岚扶住了我:「阿姐没事吧。」
我勉强站稳了身子,摇摇头:「没事,只是脚崴了。」
谢岚看见不远处有个酒楼,我们朝那边走去。
楼内座无虚席,好不容易等到一空位,我们在离大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谢岚耳朵微红:「若阿姐不介意,我可帮阿姐检查一二。」
当初在谢府时,谢岚就对药理特别感兴趣,时常黏在我身后给我把脉。
我原以为他日后会是悬壶济世的名医,但世事难料。
谢筠死后,他不得不担起谢府重担。
望着谢岚的眼睛里的期待,我说不出拒绝的话:「烦请谢小神医为我诊断了。」
谢岚眼里漾满了笑意,我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满院问诊的少年。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我受伤的脚,放于他的膝盖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细细揉捏。
「这里感觉如何?」
未等我回答,余光便瞥见小二带着两人朝我们走来。
「两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小店没有其余空座了,不知二位可否介意与人拼桌?」
说完小二侧过身子,我也看清了他身后的两人,是方才在河边的秦逸和孙含雪。
谢岚放在我脚踝上的手微微一顿:「阿姐以为呢?」
我并未回答,直盯着秦逸,妄图从中窥见几分季辞的痕迹,但我失败了。
他只是淡淡朝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