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我求五皇子救救我母亲。
他说我母亲是妓子,死了不可惜,还让我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十五岁那年,我如愿以偿的嫁进五皇子府。
讨他喜爱,为他谋算,然后亲手杀了他。
这个天下,只能由我来掌控。
——
从我记事起,娘就一直在那破了口子的小窗前刺绣。
她总是绣一会便抬手揉眼睛,瞧见我醒了就对我笑:「福宝儿醒了,快到娘这儿来。」
小窗是有一天主母来之后破的,久久未修。
冬日冷风直呼呼往里灌。
冬日寒冷,其实我并不愿起床。
可是娘一唤我,我便下床乖乖坐在她身侧。
娘总说我乖巧懂事,是上天派给她的小福宝。
可我却不这样觉得,因为若我是个儿子,定能让娘过上更好的日子。
府里的人都更爱男孩些,吃穿用度都要比生女的一房好上许多。
就连我被大哥哥推倒在地上,膝盖都淤青出血了也不能叫疼。
因为我知道,叫了疼,娘就会被罚。
府里的人都更爱男孩些,我的叫喊是没用的。
每当这时候娘总是很难过。
她叹息着说日子苦。
也是每当这时候,我就会讨厌自己是个小孩,又是个女孩。
只能看着娘一次次在寒冷的窗前刺绣,面露苦涩。
可我的手怎么也暖不起来她的手。
我能做的只有期盼着快点长大。
我没能生成男孩,所以我只能期盼着以后让娘的日子过得好些。
就算嫁人也好,做些铺子生意也好,也好过现在。
因为男孩的缘故,府里的哥哥弟弟们更容易领到祖母的赏糖。
祖母瞧我不顺眼,通常看我馋的很才肯给我一颗。
我舍不得吃,揣在怀里像献宝似的给娘:「娘吃,日子苦,糖甜,吃了日子就不苦了。」
后来娘与我说,那糖我一直揣在怀里,给她时已然融化了大半。
可她依然觉得那是她吃过最甜最甜的糖。
甜的连日子一点苦都感觉不到。
每到冬日娘就咳嗽得厉害。
一咳就止不住,伴随着一阵阵干呕,像是要把心肝肺给呕出来似的。
八岁那年的冬日,娘咳的实在厉害,我忍不住叫娘去看大夫。
娘只是笑着安慰我:「不碍事的,只是瞧着严重些。」
年幼的我,能做的实在太少太少。
而身为女子的我能做的也太少太少。
府里其他姨娘病了,有儿子的去祖母说句话,大夫便即刻登府看病。
可我说破嘴皮子也不会有人搭理一句。
她们只会满脸看笑话似的看着我。
幸好,娘没事。
但娘身子更加虚弱就连夏日也会时不时咳嗽。
主母说我娘看着面色发黑,像个病死鬼,太晦气,对她更加嫌弃厌恶。
我娘低着面容,不敢顶嘴。
我总劝她歇一歇,别再绣那些东西了,为了这些搞垮身体不值当的。
她又笑着:「娘也就会刺绣了,多绣些为我的小福宝攒嫁妆。」
我说:「嫁妆府里自会给的。」
我不奢求府里给多少,但我也不愿娘亲再为我操劳。
她说:「府里给的和娘给的不一样,嫁妆只会越多越好。」
她总是不听我的话,虽然常说我像个小大人,可说到底还是把我当小孩。
我已经九岁了,不是孩子了。
我会快快长大,让娘过的能好些。
时间很快,眨眼又是冬日。
我真的很讨厌冬日。
娘咳得比去年还要严重。
我甚至看见了她收起帕子时上面沾的血迹。
我拉着娘的衣袖,求她好好休息吧。
我更加痛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又或者厌恶自己的无能。
我不晓得她为什么非要绣那该死的刺绣。
这个冬日格外漫长,比我度过的所有冬日加起来都长。
娘咳得厉害,但却是眼睛先出了问题,看东西越发模糊。
她终于没法刺绣了。
我心中悲喜交加。
她又是笑着:「歇两天便好了。」
可是歇两天并没有好,短短两日娘就衰败下去。
我喂娘喝汤时瞧见她越来越多的白发,忍不住的心慌。
她不愿请大夫,我就去求主母。
主母也说:「歇两日便好了。」
我心有不甘:「那为什么宋姨娘生病了就可以请大夫,而不是歇两日?」
主母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区区庶女,你还敢跟我顶嘴!近几日有贵人上门做客,要是让人撞见那可得了?让人过了病气作何解释?」
听了她的话,我只觉得讽刺。
什么贵人做客?不过是借口罢了!
也罢,宋姨娘有大哥哥,他两句话就能请来大夫,我跪着求也求不来大夫。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
我又去求父亲,可父亲说忙着根本不见我。
最后我只能去求祖母。
祖母说:「温姐儿,你娘是哪房的?」
我跪着,泪水遍布满脸:「赵氏如烟,求祖母救救我娘吧,她病的很重。」
祖母脸色变了变,对着身边丫鬟小声道:「那个风尘女子?」
丫鬟点点头:「正是赵氏。」
祖母一下变了脸色,握着汤婆子的手力气加大。
「温姐儿,冬日冷,瞧你小脸冻的,快回去吧,这几日的确不便请大夫,你母亲说不定过两日就好了。」
我继续磕着头求祖母。
祖母对其他哥哥弟弟都是有求必应。
我自知是女娃,不敢奢望,只能不停的磕头,一心想为娘请来大夫。
可任凭我如何低声下气乞求,坐着的人都不为所动。
我抬头,抽泣道:「为何不便?求求祖母救救我娘,以后祖母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话音未落,我又重重磕下去。
祖母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视我不存在一般。
回去的时候,见娘在床上躺着,无声无息。
我吓坏了,马上扑过去叫她。
娘眼皮微微动了动,勉扯出一丝笑,气息微弱:「福宝儿别怕,娘在呢。」
我趴在床沿哭的喘不上来气。
「是我拖累了娘,若我是个儿子,娘日子定会好过百倍千倍!」
我没能带上娘过好日子,如今连大夫也请不到。
泪水在我脸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冻的我脸生疼,可是没我的心疼。
娘心疼的替我擦干眼泪:「别这么说,有你娘觉得很幸福。」
我哭着摇头,说不出来话。
「福宝儿别哭,过两日娘就好了,娘把小燕子绣好给你做荷包好不好?」
我顺着胡乱点头。
娘吃力的为我擦去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
泪水擦干了,我让娘好好歇息。
我冲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站在父亲的书房门口。
小厮拦着不让进。
我站在门口往身上划了两道口子,我大声喊:「父亲!我母亲赵氏如烟病的很重,求您救她一命吧!」
门口的小厮被我吓到了,匆匆进了书房通告。
父亲很快就出来了,看见我身上伤口鲜血往外冒,着实吓了一跳。
他大声呵斥:「你这是干什么!把刀放下!」
我扑通跪下,挺直腰背,把刀往脖子上一架,马上压出一道血痕:「父亲,求您救救我母亲吧,她病的很重,快不行了!」
「你先把刀放下!」
「若我母亲得以医治我就放下,不然我就随着母亲一起走!」
我的话说的很果决。
「你敢威胁我?」
父亲为人最是自负,不允许别人威胁,更不会为任何人心软。
他一脚将我踹翻在地。
我滚了好几个圈,只觉得头晕眼花。
我顾不得其他,狼狈地爬过去抓着他大腿,只一个劲求父亲救救我娘。
鲜红的血映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异样夺目骇人。
见我不达目的不罢休,父亲思考片刻只得松口,他叫小厮去请了大夫。
「把人从偏门带进府,不能让五皇子的人瞧见!」
大夫来了瞧我浑身是血,被吓的胡子一翘。
而我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把他拉到娘的身边,请他医治。
大夫把完脉只是摇头叹息,吩咐我尽快准备后事。
我不相信,我抓着大夫不让他走,跪着求他再想想办法。
怎么会治不了呢,怎么会治不了呢。
我的大脑被这句话充斥。
大夫反急忙去扶我:「姑娘,先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不然你也会死的!」
我像魔怔了般反反复复:「救救我娘吧,大夫求你救救我娘吧。」
大夫似乎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这个也就御医有办法,我实在无能为力。」
听到还有办法,我冲出门离开府。
我知道御医,府里请过好多次,他有处宅子就在城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