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那年,哥哥为了一个馒头把自己卖给了一位贵人。
馒头被我两口吞下。
哥哥隔天却被人用草席子裹着扔了出来,死无全尸。
我记住了那贵人的玉佩。
十年后,我女扮男装。
成了京城南风馆的头牌。
得知永宁侯府的世子在南风馆狂撒现银,我知道他上钩了。
世人皆知世子秦楚是个好男色的主。
但他从未如此嚣张过。
这次算是个例外。
一夜豪掷千金只为一睹小倌真容。
这事儿让整个京城的人为之震撼。
毕竟,京城不缺有钱有势之人,但缺这种明目张胆的傻子。
我花了十年时间布局,成为南风馆的头牌。
专程为秦楚而来,势必要一举将他拉入泥潭。
雌雄莫辨,阴柔俊朗。
尤其是那白皙又有劲的双脚,都是我花时间精心养成的。
秦楚还未成为世子的时候,就偏爱男子的脚。
娶了太傅孙女后,他都是跟着酒肉朋友悄悄逛南风馆,很少这样高调行事。
曾经他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私欲,瞒骗永宁侯,以赈灾的名义远赴江南夜夜笙歌。
而哥哥,不幸成了他酒后随意把玩的对象。
酒劲上头,他砍下了哥哥的双脚。
我仍记得当年哥哥摸着我的头说,只要陪贵人一晚,就可以帮我们要到吃食。
馒头我吃下去,短暂填饱了肚子。
可哥哥却再也没回来。
如果我的哥哥活在太平盛世,应该会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千金,恩爱百年,顺遂一生。
而不是被人残害,落到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门主,世子来了。」
思绪拉回,我看着铜镜里那张与哥哥五分神似的脸。
不知道时隔十年,堂堂世子爷,还能认出我吗?
有太傅家撑腰,秦楚夺得了世子之位。
等老侯爷两腿一蹬,便能顺利继承爵位。
到时候想扳倒他就更加不易。
所以我必须动作快一点,在他彻底得势之前卸掉他的左膀右臂。
秦楚聒噪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他急切地拍门,说自己豪掷千金,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瞻仰到我美名在外的双足。
我摸了摸虎口的老茧,捏着嗓子喊道:「郎君莫急,奴家正在沐浴。」
我知道怎么样去撩拨他的心,更知道怎样才会让他欲罢不能。
门口有我的人,他进不来。
我故意把声响弄得很大,水声潺潺。
他急不可耐地在外面踱步。
而我,淡定地在脚上抹着无色无味的毒药。
「郎君,久等了,请进吧。」
秦楚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这个时辰,世子夫人应该刚刚好赶到,正在上楼。
我特意掐准时间。
确保在世子夫人推开门的瞬间,能看到秦楚一脸迷醉的样子。
那一脸贪恋的样子,着实令人作呕。
而我还不得不配合地将脚递到他面前。
「秦楚!你这样对得起我吗?我爹爹为你谋划这么多,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你个变态!我要跟你和离!」
嗯,时间卡得刚刚好。
世子夫人为人彪悍,性子跋扈。
借她的名,将秦楚的行径公之于众,再合适不过。
我佯装惊恐,收回了脚。
「郎君,原来你有夫人啊,我素来不接有家室的客人,你请回吧。」
世子夫人嗤之以鼻。
「哼,都出来卖了还挺挑,以色事人,迟早死!」
秦楚被世子夫人扰了雅兴,脾气急躁地转头扇了她一巴掌。
「你才死呢,我花了那么多钱求来的,你敢咒他死,我休了你!」
好戏上场,我收回脚,坐得端端正正地看戏。
他们不知道,我焚的香里,有让人神智易错乱,情绪易激动的药。
配合秦楚刚从我脚上抹走的毒,他身染的毒性是双份的。
此时的他双眼猩红,面目狰狞,看着很是吓人。
「秦楚!你敢打我?你不想要爵位了?别忘了你靠谁才坐上这个世子位,没有我们,你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秦楚体内的暴戾终究是压不住了。
他冲过去死死掐住世子夫人的脖子,凶相毕露。
「我杀了你!看你还敢乱说话!」
世子夫人带来的侍从一时都看傻了,竟是没有行动。
直到世子夫人挣扎中踢碎了花瓶,那些人才冲过来把秦楚架走。
「你个贱皮子!给我等着!」
世子夫人干咳了好几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真可笑,自己受了丈夫的气,还不忘撒在别人身上。
「夫人,我是得等着。等着您给我赔钱。」
「刚刚被你打坏的花瓶,可是我们老板最喜欢的古玩,价值连城,是我们南风馆的镇店之宝。」
世子夫人嫌恶地看了我一眼。
「赔就赔,你以为我赔不起吗?我告诉你,我们家花了那么多钱替他打点,他就算死也是我的人!敢动老娘的东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能让秦家的嫡长子永远留在边疆。
世子夫人娘家确实有几分实力。
来京城之前,我调查清楚了京城的各派势力。
师父告诉过我想要复仇,要用脑子,而不是蛮力,最好就是借刀杀人。
越是沉得住气,观察细微,越能利用各方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世子夫人,是我的第一步棋。
一场闹剧匆忙收场后,南风馆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仿佛刚刚在我房间的那场大戏不曾发生过。
「门主,世子夫人回府后和世子大吵了一架,现在已经在往太傅家赶了。」
「很好,用世子夫人的名义送这份礼物到丞相府,一定要写上苏文亲启。」
「可是门主,我不懂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捻灭了蜡烛,「不该问的就别问。」
苏文是丞相之子,颇有文采,做事狠辣果决。
唯一的缺点就是沉迷女色。
世子夫人未出阁之前就倾慕于苏文。
但她爷爷乔太傅与丞相有过节,双方不对付,终究是没能成就这段佳缘。
我答应过师父,除掉秦楚的同时,会让太傅倒台。
这是她唯一的条件。
师父善用毒,更善用武。
可惜我只学到了她的炼制毒药。
南风馆乃至京城的所有人,都只知道我白青浅是头牌小倌。
无人知晓这南风馆背后靠的是朝廷。
老板就是我师父。
除了南风馆,京城的醉仙楼和金美楼,皆是她名下收集情报的机构。
她控制着皇帝手下那股见不得光的势力,专门替皇帝扫清障碍。
我朝臣子好男色的居多。
通过小倌收集来的消息,加以甄别后会悉数传入皇帝耳中。
今日的密信里,我特意把世子夫人说的话原封不动写了进去。
太傅自以为找了个软蛋拿捏,没想到有一天会坏大事。
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皇帝心里门清。
能留下谁,容不下谁,圣心难测。
太傅是先帝旧人,皇帝陛下一直没合适的机会除掉。
世子夫人还如此莽撞,生怕她爷爷官做得太长。
我看着手下传来的消息,乔燕宁明天要去私会苏文。
当今圣上最忌讳的就是权臣结党营私。
丞相和太傅当初为了保全自身,佯装不合,棒打鸳鸯。
如今这对「野鸳鸯」私会,想必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今夜,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梦里我又看到了哥哥。
我自幼跟哥哥关系最好。
他长我十岁。
生的是温润如玉,五官俊美。
一双抚琴的葱白玉手引来了无数女子倾心。
我从小就知道哥哥招姑娘喜欢。
常常有人给我带糖人打探哥哥的消息。
哥哥总是会温柔地摸着我的头说:「明珠乖,不用理会那些姐姐,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哥哥一直把我当金疙瘩,生怕我受到伤害。
原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一场洪水,来得又急又猛,冲垮了我们的家,冲走了父母和下人。
那日只有我和哥哥幸免于难。
因为我贪玩,非要去山上的寺庙小住。
哥哥拗不过我,带着我上了山。
刚好躲过了洪灾。
我们看着大水冲走了所有人,却什么也做不了。
自此,我跟哥哥踏上了逃荒之路。
他也不过才十八岁,就要带着我一个八岁的孩子一路逃。
路上皆是流离失所的人。
哥哥晚上不睡觉,防止有坏人接近我们。
我心里知道哥哥有多苦。
可我没办法替他分担更多。
我们不停地走啊走。
沿途靠着要饭和抓小动物烤来吃,总算没有饿死。
后来,哥哥听逃荒的人说,往江南去能吃上饭。
哥哥高兴地带着我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