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盛的三公主。
却被驸马陷害服下讹兽肉,从此说出口的全是反话。
他与皇姐喜结连理,冷眼看着父皇将我送去漠北和亲。
更是任由我被漠北王当狗般锁在身边欺辱。
后来,我从地狱里爬回来,让他们亲自品尝这讹兽肉的滋味。
……
我是大盛的三公主,也是漠北和亲名单里的候补人选。
在宫里所有未嫁公主都人心惶惶,害怕被送去苦寒之地受罪的时候,我是最轻松无畏的一个。
作为最得盛宠的宫妃之女,父皇早就为我暗中选定了一名驸马,太子太傅宋澄。
这般天上月一样人物,我自然喜欢得紧。
即便他与大皇姐自幼相识又如何?
父皇指婚在前,宋澄便就是我的驸马。
在母妃的推波助澜下,我与宋澄开始往来书信,交换信物,屡次于宫中各处偶遇。
每每对上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我都会心动不已,控制不住脚步,想要上前与他攀谈。
虽然结局都是被嬷嬷拦住,以遥望他清冷背影为终。
但我坚信,宋澄也定也是喜欢我的。
不然他也不会托皇姐来给我送佳肴。
看着眼前这一桌丰盛席面跟面容消瘦的皇姐,我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我想以酒抿恩仇,可皇姐却红着眼,将一盘炙肉往我跟前推了推。
“这是宋公子昨日在秋闱猎的兔子,他让我……”
不等皇姐说完,我已经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塞入口中。
“阿芙!”
她的声音里发着颤,可泡在蜜水里的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我含笑将口中难以下咽的肉块食完,忍着意欲作呕的难受,拉起皇姐的手边晃边撒娇。
“阿姐,我们和好吧行不行?”
“你的婚事我定会让母后精心挑选,今年的新科状元,豫南侯府的于世子如何?”
“我听说他母族家境殷实,府中也没什么污糟事,你们二人若能结成连理,未尝不是一件美谈。”
“将来我央爹爹把你的公主府也迁来主街,这样宋澄……”
我沉浸在自己构建的美好幻境里,全然不知皇姐早已泪流满面,她身后也凭空多出了个人。
宋澄小心翼翼将皇姐的手从我掌心拉回,眸中的冷寒让我陌生又畏惧。
“三公主,您请自重!”
“我与玥玥两情相悦,用不着你安排婚事,也不可能接下圣旨迎你过门。”
听见他如此直白对我不敬,皇姐仿佛像受惊的小兔,整个人都瑟缩在宋澄怀中。
“算了阿澄,三妹妹既已用过了兔肉,我们就不要再为难她了好不好?”
看着二人的亲密模样,我如鲠在喉。
那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反诌上来,我顾不得同他们争辩,捂着帕子冲到池边吐的双眼发黑。
言不真矣、言东而西之类的字眼窜入耳畔,我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不知为何而来的大太监便先一步将我搀扶了起身。
“殿下听闻三公主自请去漠北,在御书房生了好大的气,特意差奴才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三公主您这是?”
“荒唐!我明明不嫁宋澄,要去漠北,底下人是怎么传消息的?”
在场众人,包括我自己,都被这番言论震住了。
怎么回事?
我心里想的明明是要嫁,不去。
怎么说出口却全都成了反话?
看见大太监那不悦的神色,我慌乱地想要解释,却又再一次口不择言。
“我怎么可能看上宋澄,他算什么东西?”
“大盛这破地方又穷又废,满朝就没一个男人像样,漠北才是我此生向往,我就要嫁去漠北!”
这下,可把不远处匆匆赶来的父皇母妃得罪够狠。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御花园,母妃痛心疾首,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清醒。
“阿芙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你可是大盛的公主!你太让母妃失望了!”
活了十余年,我头一次被人如此对待。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法将内心的话说出来。
反而更肆意妄为说着难听的话,无处不在表现自己对大盛的不满,对皇族的蔑视。
父皇龙颜大怒,皇权被挑衅,与造反有何区别?
他当着宫人面就冲我心窝狠狠踹了一脚。
“你要嫁漠北是吧?那朕就成全你!”
“来人!连夜将这个孽女贬为庶人送到漠北王手上,金银财宝、衣裙首饰通通不许带。”
“从此,朕的宫中,再无三公主谢芙矜!”
他恨铁不成钢,语气里全是失望与愤怒。
甩了龙袍,连晕倒在地上的母妃都不看一眼,下完旨意便愤然离去。
渐渐,人头涌动的御花园只剩了下宋澄一人。
他从暗处里走出,强行钳住我的下颚,将那盘散落一地的炙肉往我喉间灌。
“你可知我让玥玥给你送的吃食为何物?”
“漠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其肉食之,言不真矣。”
“这天下,想要拆散我跟玥玥的人都该死。”
“别瞪我,如若当初你不争不抢,我又何苦做这些呢?”
宋澄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热油在我心尖翻腾。
我想反抗,想逼自己吐出来。
可我的力气早已散尽,根本不足为惧。
只能像只死狗,仍人摆布。
看着整盘讹兽肉被我吞入腹中。
宋澄嫌恶般扯回被我紧攥的衣角,挥手让等候的宫人上前把我丢出御花园。
大雨磅礴,谁能想到今夜前还被众星捧月的三公主,如今会被宫人当死物般粗暴对待。
台阶的磕碰,石子的划过,逐渐让我身上的衣裙变得破烂不堪。
有人问,“咱们这样对三公主不好吧?”
领头答,“我呸,吃里扒外的东西算什么公主。”
“赶紧把这人扔去漠北府,可别污了明日大公主纳征仪式!”
纳征?皇姐尚且还未订亲,何来的纳征一谈。
想到先前举止亲密的一双人,宋澄看皇姐时的温柔似水。
我痛苦地呻吟出声,想要拔下头上的金簪换取片刻安宁,不让他们继续这个话题。
可这一张口,换来的便又是宫人们无尽嘲笑与欺凌。
我掩着碎如破布的里衣,视线涣散望着宫墙方向闭眼。
宋澄,皇姐,我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让你们害我至此?
情爱?真是世间最可笑之物。
大盛人人都说漠北荒凉,可真正到了此地我才知道什么叫孤陋寡闻。
弯弯绕绕的城池,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没有哪处比我常待的皇宫差。
被誉为蛮夷的漠北王也并非三头六臂,看起来倒像个读过四书五经的文臣。
至少他见到我时,开口第一句就是。
“把人送去沐浴更衣,一国公主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阿莱呢,他的故友来了,怎么也不出来打声招呼?”
这个名字,我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铭记于心。
八年前,漠北还处处受限于大盛,为了稳军心。
漠北王特意送上了自己的二儿子阿莱进大盛当质子,一待就是七年。
父皇为了表彰自己大国风范,没有听从佞臣的意见折磨阿莱。
反而让他跟着我们这些皇子公主一齐听父子教导。
可惜院中夫子们大多都是老古板,他们嘴上说着平等对待,背地却经常折磨阿莱。
久而久之,我们这些姐妹都对这个瞳色发蓝的懦弱孩童起了恻隐之心。
其中,我与阿莱的交集最为密切。
但也实在谈不上什么交好,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我给他偷塞食物,安排过冬物资,他替我罚抄书卷,完成夫子的繁重课业。
当时母妃还偷偷警告过我,不许对阿莱有什么别样的想法。
我诧异极了,阿莱比我还小上三岁,可怜如何化成爱恋?
如今,面对这个沐浴时突然闯进来的魁梧男子,我沉默了。
不知漠北王是如何教导自己孩子的。
回漠北不到一年,阿莱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
骄奢放逸,原本周正清明的眼神此刻都染上了些欲色。
他一边拽着自己的衣物,一边眯着眼睛向我走来。
“谢芙矜,听说你被大盛的狗皇帝赶出宫了?”
“我父王年老色衰,中看不中用。”
“既然都要做小,你还不如跟了我,我能给你个名分!”
我早就预想过会有这一刻,所以即便沐浴也随身藏了匕首。
不过阿莱的出现却跟我设想的有几分出入。
一段时间不见,他竟也糜烂至此了吗?
我失望着摇头,艰涩开口说出那日被丢出皇宫后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