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上,我看到了我去世多年的白月光。
他站在人群里,冲着我笑,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看到他张了张嘴,说了四个字:“订婚快乐。”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是:“跟我走吧。”
1
我决定和李应订婚的时候,陈意南已经死了十年了。
当我迈入30大关,还是孤寡单身的时候,我妈终于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掏了根绳子到我公司门口准备上吊。
她说:“你一把年纪了,再不找个人结婚,妈妈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她还说:“我知道你就是放不下陈意南那小子,可是艺艺,陈意南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得往前看。”
我妈大有一副我要是不答应她,就立马血溅当场的架势。
吓得我紧锣密鼓的找男朋友,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相当难。
我寡了这么多年,日常生活方圆三米内连个异性都见不到,更何况是男朋友。
李应是朋友介绍的,说他活好嘴紧,用起来安心。
活好不好我不知道,嘴反正是挺紧的。
做我男朋友这三年来,我每个月给他一笔钱,让他在我的七大姑八大姨面前表演一个完美男朋友。
他也很称职,三年来人前给足了我面子,过年过节小嘴一张一家子人都能被他哄得团团转。
任谁看都觉得他是个24孝男朋友,谁都看不出来人后我俩几乎没有一点联系。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跟他订婚,还会跟他结婚。
日子这么一帆风顺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偏偏我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看到了陈意南。
2
我和陈意南认识,是在高二的时候。
小时候,我家里穷,我妈嫌我爸不上进,跟个有钱人跑了,临走的时候顺带着也捎上了我。
她哭着跟我说,她是带我去享福的。
只不过,后来我的福没享成。
我的后爸,仗着家里有些钱,吃喝嫖赌沾了个全,原本承诺我妈的让她做少奶奶也没做到,每天输了钱回来提着我妈的头就往墙上撞,连带着他看我也跟着有些不顺眼。
他总是用一种猥琐,又轻佻的眼神看我,时不时的就说一句:“看什么看,小婊子,信不信老子办了你!”
我没敢告诉我妈,他总是会在我妈睡熟了的后半夜,偷偷溜进我的房间,站在我的床头看着我。
那眼神,灼热得让人害怕。
开学的那天,我几乎是逃命一样的进了学校,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港湾。
可后来我才知道,我想多了。
我妈费尽心思托关系把我塞进了一所还算不错的中学。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深刻认识到了师资力量的差距。
在我出生的那个小县城里,我已经能算上是个学霸,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大大小小的比赛奖杯拿了不少,出门在外都是被人捧着的。
过年过节,开家长会,永远都是被拎出来表扬的那一个。
可在这里,我连跟上都很费劲,他们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能做出我根本没见过的题型。
学校的人排外,他们看不上我小地方出身,更看不惯我那吊车尾一般的成绩,总是明里暗里的欺负我。
一开始是孤立我,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到了后来就开始明摆着动手,她们把我的书丢到厕所垃圾桶里,往我的抽屉里放死老鼠,课间操的时候往我的头上吐痰,甚至拉着我当足球的守门员。
她们说,谁踢中我,就算谁赢。
只要我躲一下,等待我的,永远都是更暴虐的下场。
那一次,我被她们硬生生踢到了耳膜穿孔,直到老师问询赶来,她们才害怕的一哄而散。
我妈气冲冲的带着后爸去学校给我讨说法,可老师却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为什么她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女儿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
我妈气得当场翻脸,跟老师扭打在一起,眼看着场面不可收拾,我后爸提着她的头就往墙上撞,直到她额头出血才停下来。
我听到恶狠狠的警告我妈:“别给老子惹事,你知不知道人家的爸爸是谁!”
我妈恨恨的说:“是谁都得给我家艺艺一个交代!”
回应她的,是我后爸那凶猛的拳头。
那之后,我妈在医院里,声泪俱下的跟我说,“艺艺,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我跟她说没事,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陈意南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打着石膏,被我妈的哭声吸引着从隔壁病房里走出来,眼神睥睨的看着我。
好一会儿才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她们打你,你就打回来不就好了?”
可能是他出现得太突然,也可能是他的语气特别的理所当然,以至于让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被我的反应逗得微微勾起了嘴角,“怎么?怕了?”
我还没说话,他就用那只完好的手,轻柔的摸了摸我的头顶,“放心吧,以后有小爷我在,再也没有人欺负你。”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陈意南,他身上的校服歪歪扭扭的穿着,留着平头,左手打着石膏,右脸肿得老高,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的人,但他说出口的话却格外的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红着眼眶看了他一眼,实在没忍住,眼泪吧唧一声就掉下来了。
连日以来的委屈在这个时候,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奔涌而出,眼泪根本止不住。
大概陈意南也没有见过女生哭成这样,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边慌张的给我擦眼泪,一边耐心的哄我:“别哭了,姑奶奶,你别哭了。”
“我哪句话说错了,我道歉还不行?”
最后,这件事,以陈意南的一封手写道歉信结束。
时过多年,我都还能记得,他写了一手很漂亮的瘦金体,信纸上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信的末尾他说:“张艺,你别哭了,你哭起来太丑了。”
他还说:“吓到小爷就算了,小爷能承受,但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3
我出院后第一去学校上课,就看到我旁边那个空了很久的同桌位上明晃晃的坐着陈意南。
他见到我来,抬手冲我打招呼。
我怔怔的走过去:“你为什么在这里?”
陈意南噘着嘴,有些不高兴:“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
后来我才知道,我旁边的位置之所以空了这么久,是因为陈意南在路上的时候,见义勇为,抓住了三个当街抢劫的小毛贼。
只不过他势单力薄,被人打断了手和腿,住进了医院里,所以才错过了我的开学季。
这件事被学校公开表彰的时候,他就坐在我旁边,一脸显摆的看着我说:“张艺,小爷说了会保护你,就一定会保护你。”
陈意南说到做到,那天之后,他成为了我的贴身保镖,再也没有人敢对我动手。
他带着我融入集体,熟悉环境,也会在课后,悉心辅导我在及格线上晃悠的数学成绩。
从最开始的二元一次方程开始,逐渐过渡到函数,几何题……
每一道题,他都会拆开了,揉碎了,用最简单的道理讲给我听。
每次说到后面,还总会不厌其烦的说:“张艺,你到底听懂了没有啊?”
“再说下去,我家狗都要听懂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对他横眉竖眼,举起作业本就要揍他:“陈意南,你说谁是狗?”
他回头看我,眼睛里像是冒着星星,阳光就这么落在他的脸上,把时光逐渐拉得温馨而漫长。
他说:“我是,我是好不好?”
他笑得好看,我也没忍住跟着笑了。
在陈意南的帮助下,我的成绩提升得很快,就连老师都说,照常发挥,一本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