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大瓜,镇南王求娶顾家女,求到了陛下跟前。
陛下最宠这位战功卓著又忠心耿耿的皇弟,当场就应了下来。
镇南王顶着他那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具,问阿爹,“顾大人,关于聘礼,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没有,王爷说了算。”听说阿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那纳吉、问名之类的琐事,可否省去?”
“可以可以,王爷说了算。”
“小姐过门,就是唯一的镇南王妃,本王一生不会再有他人,大人尽可放心。”
陛下和其他大臣纷纷道喜。
陛下更是亲自下场采访阿爹:“镇南王如此诚心,爱卿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阿爹都快哭了。
(1)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寒食节。
阿爹下朝回来,直奔后院,正在跟小厮斗蛐蛐的我吓了一跳,以为这回一定完了,脑子里都想好了跪祠堂的时候要戴几层护膝了。
阿爹却什么也没说,挥手叫退了几个小厮,老眼含泪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阿爹,你别这样,我改,我以后再也不玩这些了。”我心虚地低下头。
“双双,阿爹对不起你……”
“别别别,你别这么说。”我生怕他又要从阿娘去世开始说起,我都能背下来那一套词:阿爹对不起你,你阿娘去世的早,阿爹忙着朝廷里的事没有多少时间管教你,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阿爹抓着我的手腕,拉着我在栏杆边站定。
他深呼吸几口,大约终于鼓足了勇气:“我有一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做宰相了?”我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他表情有些失落。
“那是副宰相?”
“也没有。”
“那还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我瘪了瘪嘴,“阿爹你不会被我气出脑梗了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阿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是你,你要做王妃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
“什么王妃?”我此时还不算震惊,我这样好歹也算京城里的名媛官二代吧,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不是被这个尚书家看上,就会嫁给那个侍郎家,王爷,那属于是我高攀了。
“镇南王妃。”
“什么?”我没听清,也可能是阿爹故意没说清。
“镇南王,镇南王妃!”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2)
镇南王赵晏和,当今陛下的胞弟。
十五岁上战场,十六岁一战成名,杀的敌人丢盔弃甲,十七岁封王。
听到这里,当然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人。
但是,他不止是一个战功赫赫的王爷。
他还是一个丑八怪。
他还是一个杀人狂魔。
听说他长得太丑了,所以出门总是戴着面具。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
从前有人给他送美女,这些美女一夜之后就会消失。
据说是他玩弄过后就杀掉了,尸骨丢在王府后院喂狗。
进了王府,没见过有女人能走着出来。
我做梦都没想到,嫁给镇南王这等好事会落在我的头上。
我睁开眼,阿爹一脸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紧紧握着我的手:“双双,你别怕,你实在不愿意,阿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也……”
我听他颤抖的声音,就知道他自己更害怕。
我嫌弃地望着他,他“也”不下去以后,突然大哭起来。
“双双,阿爹对不起你……”
“陪嫁十万雪花银,一分不能少。”我把心一横,哭哭啼啼干什么,躲不过的事就坦然面对。
“成交。”
“你真有十万两白银啊?”我惊讶,“你可以啊,背着我悄悄压榨百姓呢?”
“胡说,我那是血汗钱!我们家祖上也是有些产业的!你要成婚,阿爹自然该给你办的漂亮些。”
我们父女正讨论陪嫁钱呢,前厅有人来报。
“镇南王府来人送聘礼了,让老爷和小姐到前院去点数呢。”
我戴上面纱,拿着团扇遮面,跟在阿爹身后。
镇南王府的聘礼摆满了我们家的小院,我一眼能看见的就有好几株珊瑚,数十槲珍珠,金银器具、绫罗绸缎,更是数不胜数。
“乖乖,你还挺值钱啊。”阿爹感叹道。
“你留着花,别给我再陪嫁回去了。”
“为什么?”我不要钱财,阿爹反而觉得有诈。
我伤感道:“谁知道嫁进去能活几天,别便宜了镇南王……你留着这些宝物,以后再找个小妾,生个儿子养老吧。”
(3)
镇南王亲自选的好日子,七月半。
入夜后王府宾客渐渐散去,归于宁静。
我坐在床沿,莫名觉得有些阴冷。
“王妃,冷吗?”王府里安排伺候我的侍女叫阿喜,声音还算温柔动听。
“也不是冷,就是觉得阴森森的。”我隔着喜帕跟她说话,“王府死了这么多人,你们晚上睡觉不害怕吗?”
阿喜挪了几步到我身边,语气里尽是疑惑:“咱们府里死过很多人,王妃也知道?”
“看来是真的了?”我紧了紧衣衫,觉得更冷了。
“可是咱们府里死去的人都是战死疆场,为国捐躯的,不至于害怕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放低声音,“我听说,没有女人能活着走出王府。”
我的话一说完,满屋子侍女发出低低的笑。
“王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阿喜突然变了声调,“其实……我们都不是人。”
“啊!”我被吓的尖叫起来。
满屋子侍女笑的更欢了。
“哐啷”,门开了。
“见过王爷。”
“你们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很奇怪,不难听,像春风拂面一样柔和。
“回王爷,我们跟王妃闹着玩。”阿喜没出卖我。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我的身旁停下。
他穿了一双黑色的有金丝暗纹的靴子。
“王妃刚进王府,容易想家,本王不在的时候,你们多陪她玩耍。”
“是。”
有人想过来帮我和他打上同心结,被阻止了。
“你们都下去吧,本王和王妃累了一天了,那些繁琐的礼节就省掉了罢。”
我听见其他人的脚步声都去远了,最后离开的人带上了门。
“双双,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敢。”说完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听说镇南王最讨厌别人说害怕他。
谁知他笑了笑,伸手掀开我的喜帕,“不敢,是因为听说我丑呢,还是听说我凶?”
我看着面前这张英挺的脸,一时有些失神。
“原来都是假的啊。”我抱怨。
“什么都是假的?”他皱了皱眉头,“我这是真的,如假包换。”
他边说边捏了捏自己的脸,“这个不是面具,就是我的脸!”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原来传闻都是假的。”我沮丧地靠着枕头躺下,“我还在想,我真是全京城最勇敢的人呢。”
(4)
镇南王和传闻真的不一样。
首先,他根本不丑啊。府里的人告诉我,镇南王出征戴面具,那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对敌人没有震慑力!
我兴奋地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王爷是不是学兰陵王高长恭!”
他幽幽地反驳:“我看过高长恭的画像,没我好看。”
其次,王府没有狗,什么女人被玩弄过后尸体就丢去喂狗,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不忿道:“就没人给我送过美女!他们私下都说我有龙阳之癖!”
“那你到底有没有?”
“我有没有,你要不要再试一下?”他瞪着我。
我想起昨天晚上洞房花烛的场景来,一下子红了脸。
阿喜“啧啧”两声,捂住耳朵,“我还小我不能听,王爷王妃请自重!”
他一巴掌拍在阿喜后脑勺,“滚,别妨碍本王和王妃。”
阿喜溜得很快,王府大堂瞬间就剩下我和他四目相对。
“提问!”我举起手。
“回答。”这是我教的,他学的还挺快。
“你不觉得你求娶这件事有点突然吗?我这样的名门淑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动了心思的?”
他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杀伐之气尽敛,显出几分柔情。
“六年前我们见过一次,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