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手杀了我爸,并连夜逃离了从小长到大的村庄。
妈妈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火光中,妈妈们站在高高的女婴塔上慈爱地看着我。
妈妈不喜欢我,从小我就受尽了虐待。
炎炎夏日,我因为偷吃了半片西瓜,被妈妈罚跪在烈日下一个小时。
还是隔壁家的大伯伯心疼我,把我拉回了屋子。
我的皮肤早已发红开裂,气得大伯伯怒骂我妈。
“丧良心的东西,这么漂亮的闺女也舍得这么搓磨。”
说完,拿出冰凉的薄荷膏,小心地帮我涂着晒伤的肌肤。
我一直不能理解我妈妈对我的厌恶从何而来。
从三岁起,她就让我干各种体力活,我常常被重重的木柴压得直不起腰。
冬天,她会让我穿着单薄的衣衫在门外劈柴。
夏天,她会早早喊我起床,让我走几里山路给她摘山杏子。
到了七八岁,我也有了每个小姑娘都会有的爱美之心。
但是,只要我敢照一眼镜子,妈妈就会发了疯地打我,用沾了水的毛巾把我抽得浑身没一块好地。
隔壁的大伯伯说她恨我,恨我长得比她漂亮。
在这种压力下,我的脾气也渐渐地泼辣起来,到了十几岁的样子,我甚至学会了反抗。
有一回,她又让我走几里山路给她摘爱吃的野山桃,我拒绝了。
这仿佛触到了她的逆鳞,她开始发疯似的摔东西,接着拿起切菜的砧板就要来砸我。
我一把将她推倒,大喊着:“滚!”
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再闹,而是疯笑着离开了厨房。
邻居大伯伯刚帮我涂完一只胳膊,院门外就响起了我妈尖锐的骂声。
“小贱蹄子,一会儿的功夫上哪野去了?”
“长的一脸狐媚子相,又是哪个管不住裤裆的把你勾搭去了?”
这种声音我从小听到大,都快麻木了,但是邻居大伯涂药的手一顿,霎时便脸色通红。
我妈风风火火地踏进门,一把便拧住了我的耳朵。
“我就说,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衣衫不整的,怎么,春天到啦,犯病啦?”
我的耳朵生疼,但架不住我妈的话听着心疼。
邻居大伯听不下去了,怒拍一下桌子。
“二牛家的,你别太过分,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我妈一手扯着我的耳朵不放,一手叉着腰,十足的泼妇范。
“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想打死都可以,轮得着你这个老不死指手画脚?”
“你……”
邻居大伯被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我妈的手指都微微颤抖。
我也看不下了,梗着脖子对着我妈道:“不准你说大伯的坏话。”
我妈拧着我耳朵的手微微用力,见我忤逆她,她的面目更加狰狞了。
“贱蹄子,翅膀硬了啊你,回家再收拾你。”
我妈拎着我的耳朵回到了家。
她拿出带刺的荆条,狠狠地抽在我身上。
“还出不出去乱野?还勾不勾搭男人?”
我死死咬着牙,对我妈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就在我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我的爸爸,李二牛。
爸爸一把夺过妈妈手里的荆条,挥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妈妈脸上。
“又发什么疯,打女儿干什么?”
妈妈捂着脸,看着爸爸的眼睛里满是怨气。
随后她进屋拿了把菜刀,发了疯地到处乱砍。
“畜生!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由于妈妈泼辣不讲理,爸爸平时也忌惮她三分,见此情形,拉着我的手就要出门。
“疯女人,阳阳,我们走,不理她。”
妈妈把菜刀横在脖子上:“你们要是敢走出家门一步,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听闻此话,爸爸犹豫了。
我们村是个深山里的小山村,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妙龄女子。
妈妈虽然脾气泼辣,但好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虽然不好惹,但村里的男人们常常会在她路过时多看两眼,眼中满是充满情欲的渴望。
每当这时,妈妈总是拿着砍柴刀,威胁般地指指那帮光棍们。
我知道,这个家不能没有妈妈,爸爸也不能没有妈妈。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被罚关在厨房三天。
山村的寒夜冷得刺骨,半夜,爸爸本想给我送床被子,结果又被妈妈发疯撒泼似的赶走。
临走,还把本来干燥软乎的干草泼湿了。
我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柴房的角落,又冷又饿。
还好,临近天亮时,熟悉的敲窗声响起。
我赶快起来,轻车熟路地从窗台上拿下一个包裹。
打开来,是白面馒头和鸡蛋。
一瞬间,幸福感冲上我的心里,每当我被妈妈关在柴房,半夜爸爸总给我偷偷送吃的。
在我们村庄,很少有女孩子,但有几户人家还是养了女儿的。
无一例外,女孩们都是没资格吃白面和鸡蛋的。
我还记得,同村的丫丫,因为太馋了,偷吃了一块肉渣,就被她爹拿热油淋了嘴巴。
第二天,我再去找丫丫玩时,她爹头也不抬地说:“死了,我给扔塔里了。”
说话时,他爹还逗弄着怀里的小儿子。
丫丫的死对他来说,跟死了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但我不一样,我爸爸从小就很疼我,每当看到我,他总是会露出舒心的微笑。
他总是说我是全村最漂亮的孩子,尽管这句话被我妈听去后,对我的惩罚力度更重了。
我能上桌吃饭,在我挨罚时,还会给我送过年才能吃到的白面和鸡蛋。
就因为我爸爸这样呵护我,我才能有力气,身体也像男孩子一样强壮结实。
我一直觉得我很幸运,因为不只我爸喜欢我,村里的叔叔伯伯们都很喜欢我。
常常往我口袋里塞糖果饼干,惹得村里的其他孩子们一阵羡慕。
在我被关了三天后,村里出事了。
村头福贵家买来的新媳妇上吊自杀了。
自杀的时候,还穿着大红的艳丽长裙。
村长伯伯气得大骂福贵:“怎么不看好你家娘们?死就死,还让她穿大红衣裳,这不是要化成厉鬼索命啊。”
结果,当天晚上,后山的塔中传来了哭声。
那是专门为村里的女孩修建的,名叫女婴塔。
女孩本来就不能入祖坟,横死的女孩更是连土包都没有。
直接往塔里一扔就完事了,任由狐狸野狼刨洞进去,将尸骨啃得干干净净。
一般村里生下的女婴,都会由父亲掐死,裹个草席扔进塔里。
有些甚至连掐死都懒得,还连着脐带就被扔进去了。
头两天,路过女婴塔的人都能听见婴儿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哭泣。
到了第三天,塔里的女婴基本上没有什么响动了。
可能是饿死了,也有可能被野兽吃了。
但是,在福贵家媳妇上吊那天晚上,每户人家都听到了女婴们整齐的啼哭。
还有稍微大点的女孩,悲戚地叫着:“妈妈,妈妈呀。”
村里人心惶惶,尤其是男人们,谁手里没几条女孩的人命。
唯独妈妈,在人群中悠闲地嗑着瓜子,偶尔发出几声冷笑。
村里人每晚都睡不好觉,村长请了游方道士驱邪。
但道士一靠近那女婴塔,就恐慌地连连摆手。
“这活我接不了,你找别人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
又过了几天,村里开始死人。
最开始是福贵,死在了村里的化粪池里,发现他时,他裸露着的下半身都是血,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之前被溺死在粪池里的女婴,小肚子撑得鼓鼓的,眼睛望着天,好像在无声地控诉。
福贵的死,加上这几天晚上越来越大的婴儿啼哭声,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村长顶着压力斥巨资找到了附近最有名的神婆。
神婆说,要找村里最漂亮的女孩祭天,请求天神的帮助,才能化解女鬼和女婴的怨气。
一时间,村里所有的眼神都看向我。
神婆转到我面前,对我上下打量,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螓首蛾眉,明眸皓齿,虽然皮肤黑了点,但还是不错的,算配得上天神。”
“给她焚香沐浴,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三天以后,献给天神。”
我吓坏了,我知道祭天意味着什么,哪有什么天神,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我妈惩罚我的方式太多了,除了打骂,最让我痛苦的是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