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是名穿越女,总在我耳边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直到有一天,她被王爷生生剥皮而死。
我捧着她的骨灰,笑出血泪。
这个傻女人,终究死在她不肯屈从的权势之下。
三年后,摄政王脸皮溃烂、骨肉分离,他不甘心的问我为什么。
我学着阿姐温婉的笑,“因为从始至终我要的只有血债血偿。”
京城最近发生最大的事,莫过于摄政王傅明瑾遇刺。
据说伤口血流不止,所以在各地贴皇榜,万两黄金寻医。
王府主院内,傅明瑾脸色苍白的卧在床上,肩膀上狰狞的伤口,不时有血液渗出。
满屋子的医师轮番上前一遍,秘方、土方都试了,最后得出的结果仍然是需自断一臂。
“呵。”
他被气笑,半坐起来,阴鸷的眼神扫过众人,“本王若有一丝伤损,恐怕你们全族都要陪葬。”
满屋子的医师跪一地,吓的瑟瑟发抖。
傅家以武立世,王爷最得意的便是马上百步穿杨之术,别说没一只胳膊,少一根手指都不行。
“既然无能,拖下去喂狗吧。”
侍卫领命进门,一时间人人自危,只能不停的磕头,连求饶声都不敢溢出来,惹他心烦。
我欣赏一会儿,往日瞧不起女子为医的诸人惨状,趁无人注意时,拿着一根金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扎在傅明瑾一处穴位上。
“大胆,谁允许你接近王爷。”
旁边的侍从看见我的动作,当即厉声呵斥我,佩剑出鞘,横在我的脖子上。
只要摄政王一声令下,便要我身首异处。
却发现他家王爷露出舒缓的表情,伤口的血也止住了。
剑刃移开,我重获自由,金针熟练的刺进几处穴位,再上药包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条胳膊活动自如。
“连着换药三日,王爷便可拉弓射箭。”
“好。”
傅明瑾颇为高兴的大笑,手掌托着我的脸抬起,拇指暧昧的蹭着我下巴,双眸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勾着唇角微笑,声音里全是对权势的渴望,“民女叶芷想要居于其他医者之上,让人再也不能看不起我,所有学医的人称我一句国手。”
“哦?没想到女子里也有这般追名逐利之人。不过只要你尽心医治本王,必不会亏待你的。”
我听到他这样承诺,不禁喜笑颜开,得意的望着那些还跪在地上的人。
出门转身笑意全无,因为刚我不经意的回头时,看到他拿起旁边的丝帕狠狠擦手,然后丢进火盆,满脸厌恶的骂我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女人也敢肖想国手的位置。
翻脸无情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哼,姐姐,你看,这个世界除了你,没有人会相信女子能撑起半边天,有所作为的。
不过,无所谓。
我对着手指上一个微不可见的伤口重新绽放微笑。
反正我真正想要的只是傅明瑾一无所有,血债血偿。
或许是因为我终于走进这座吃人的王府,夜里,我罕见的梦见姐姐叶希。
她鲜活的穿着一身浅色衣裙,怀抱着琵琶,笑意盈盈的教一群小姑娘弹奏曲子。
“我们生而为伶人,却不必自轻,用自己的双手、才情挣钱,不丢人。”
又见她转过头来,娇声斥责我,“阿芷,你怎么又在偷懒,还想不想当神医。”
我张开手臂,想抱抱她,告诉她,我已经梦想成真。
可指尖在触及她时,她的身影却慢慢消散,变成一团血水。
“姐姐。”
我梦然坐起,脸颊一片冰凉。
心脏仿佛被仇恨的尖刀剔成千万块,每一块都在被啃咬、被销蚀、被刺穿,痛不欲生。
起身透过夜幕,望着不远处主院安静祥和的灯光,我的手指渐渐收紧,抠进肉里。
我若身在黑暗,仇人怎么能逍遥快活。
姐姐,你等着看,他们都会下地狱。
其实叶希不是我的亲姐姐,我也不是什么神医。
我原来是药王谷炼制的药人。
八年前,谷内内乱,我趁机逃脱,晕倒在深山里,被在山里采集植物标本的她所救。
她将我带回伶人坊,延医请药,妥善照顾。
我以为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当着她的面,故意用木刺将手指刺破,滴落在窗台一盆开的娇艳欲滴的花上,只见血色弥漫,它们瞬间枯萎。
“你受伤了?”
我本意是让她看我的厉害,可回过神时,手指已经被她用柔软的丝帕包裹住。
“你体质特殊,伤口不容易愈合,一定要多加小心。”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告诉我,被炼制成药人,不是我的错,不管是毒还是药,在于人心。
如果心是善良的,毒也可以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
如果心是歹毒的,药也会成为杀人的毒。
“在我们那个世界,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呢。而且你有这么好的天赋,用心学,来日定能成为国手。”
她将一块的桂花糕放进我手心,眉眼弯弯,全是赤诚。
“女子也能学医?”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当然,男女平等啊。”
她强势的将糕点塞进我嘴里,笑的坚定,“不屈服命运的人,终会掌握自己的人生。”
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这一刻,我好像被太阳照射到,眼中也点燃起亮光。
可是这么好的她,三年前却惨死在摄政王府。
那年花朝节,王府开宴,阿姐作为名声在外的琵琶手,也收到入府的帖子。
临走时,她笑着抚摸我的脸,“再存一笔银子,咱们阿芷就能去医馆拜师。”
谁能想到,那一面成了永别。
宴席上,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姐姐的琵琶声响彻王府,引众人赞叹。
就连摄政王傅明瑾,都忍不住宣人近前。
只一眼,姐姐以冲撞贵人之罪,被王爷亲自带进暗室。
一个时辰后,还有一口气的她扔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
但我知道阿姐虽然想法异于常人,但非常谨言慎行,不可能冲撞别人。
她的死定然另有其因。
而且我凭着手串找到阿姐时,她脸上血肉模糊,竟是受了剥皮之行。
一双眼珠不甘的瞪着,充满恐惧和痛苦。
大半边的身子只剩下森森白骨和零星的碎肉。
血腥味扑鼻而来,空气似乎都变的格外黏稠。
我小心翼翼的将骨头和碎肉搂在怀里,嘴里安抚着,“阿姐,不怕,我带你回家。”
那夜的月亮很红,像极鲜血的颜色,我找到一直试图劝我回药王谷的人,告诉他,我愿倾尽所有报仇。
阿姐啊,你既然不在,那么是药还是毒又有什么分别,都将是我用来复仇的手段罢了。
安详的主院突然传出男人的低吼,打破回忆。
遥望王府刹那间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我抹去眼角的温热,对着天上闪亮的星子眨眼。
阿姐,你说过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继续守护她爱的人。
那你一定要好好看看,阿芷是如何让至高无上的王,为你偿命的。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傅明瑾伤好之后,却没有立刻上朝。
主院里仍然药味弥漫。
我也依旧每日假装换药。
配合着他演戏。
这天我在日头下看医书时,身为摄政王妃的玉颜公主翩然而来。
我刹那间明白,她就是守株待兔的那只兔子,也是刺杀事件的句号。
她与小皇帝一母同胞,本是先皇为拉拢傅家,所送的吉祥物。如今却成傅明瑾以姐夫名义正大光明摄政的理由。
不过双十年华,双眼平静无波的如同老妇人,满身的香烛味道,脸色蜡黄、弱不禁风。
“王妃不念自己的经,跑到这里做什么?来替皇家看看本王死了吗?”
傅明瑾大刀阔斧的坐在榻上,用手帕擦拭着一把匕首,说起皇家没有一丝身为臣下的敬畏。
“本宫不满你的不敬,这次刺杀是本宫给你的教训。”
公主皱着眉头,认命般的开口。
我的角度却能望见,她藏在袖子里被掐断指甲的手。
她也很想活吧。
但为傅家和皇家不撕破脸皮,不得不站出来当替死鬼,将权势之争化为夫妻不睦。
这一刻,我看着她与姐姐三分相似的眉眼,突然有片刻的心软。
“公主中毒已久。”
我听到自己这样开口。
而傅明瑾的目光如刀般射过来,里面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