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孕期出轨,婆婆却怪我没本事。
她说要是我生的是儿子,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我受够了,带着肚中的孩子跃楼而下,一了百了。
睁眼时,却躺在了初中校医务室的床上。
「同学,伤得这么重,市里的演讲比赛,怕是去不得了。」
早知道跳楼这么痛,我该换一种死法的。
我灵魂出窍,看着自己如同烂泥的尸体,只觉得平静。
自怀孕以来,冯小康从没陪我去过孕检。
家里唯一一次关心我,问的还是「现在能查胎儿性别了吗?」
我以为他是真忙,也信他是出差加班。
但看着工资迟迟不进账,我也知道出了猫腻。
在医院碰上他同事时,我才得知他早就被炒了。
他难得回来一趟,酒气熏天。
我看他嘴上叼着烟,藏了茶几上的打火机,再去接过他手上外套。
只瞥这一眼,他脖颈上的可疑红色痕迹让我的心沉了下去。
「啧,老子打火机呢?」
「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辛辛苦苦工作,升职是早晚的事。哪像你,一天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爽得很。」
我喉头哽咽。
「她是谁?」
冯小康嫌弃地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嚷起来:「管得着么你。」
他走不稳路,打碎了餐桌上的花瓶,吵醒了觉浅的婆婆。
婆婆什么都没问,扶着她儿子去洗漱,临了还命令我:「打扫干净了,省得扎人。」
我屈辱地哭诉:「你儿子外面有人了!」
「林若男,你发什么疯,别吵到我的金孙孙!好几年了肚子才有起色,你真是没本事,怨不得我儿子找人。」
现在是夏天,但我感到彻头彻尾的寒冷。
我烧的每一顿饭,打扫干净的屋子,为了养胎辞掉的工作,在他们眼里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知道还没进门就欠婆家钱的媳妇日子不会好过,却没想过怀了孕也依然改变不了我的现状。
真是大错特错。
迎着阳台的冷风,我终于明白。
我从来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人渣身上,更不该将自己的命运被拿捏在别人手里。
可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一跃而下。
风声,头骨碎裂的声,尖叫声,鸣笛声——
最后,我听到了温柔的女声。
她说:「同学,伤得这么重,市里的演讲比赛,怕是去不得了。」
我重生回初三的时候了。
校医老师看见我的眼泪,担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
走出医务室,发现在等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小康。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你还好吧?」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才想起此刻我们还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嫂子!我们冯哥可是疼你疼得紧哦!」
他身边的矮子跟班挤眉弄眼,好像我被这么称呼是天大的荣耀。
「以后再这么叫我,」我居高临下,扫了一眼他裤裆,「小心我让你断子绝孙。」
他们俩都傻眼了。
我单脚跳回了班级,看见板报上写着:「庆祝神州六号发射成功!」
刘桂娟迎了出来,奇怪地往我身后看了一眼。
「小康哥呢?」她嘀咕地问。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刘桂娟明明和我不对付,却总是贴上来。
原来她亲近我的那些场景,全部都有冯小康在。
「你喜欢他?」
她猛地摇头,脸红得滴血。
「那他归你了。」
我巴不得冯小康换个人缠。
放学回村的时候,我路过了冯嫂的小卖部。
她笑眯眯:「你弟弟没跟你一块走的话,可以跟我们小康一块儿啊。反正到时候都要一起去深圳打工的呀,早点培养培养感情,少浪费时间在读书上!」
是的,读书在这时候的农村人看来,是见不到回报的投资,远不比打工来钱快。
更别说我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地区,早早嫁人才是归宿。
只不过冯家人既供了冯小康读初中,在镇上又有点地位,所以他们希望未来的儿媳最次也得是个初中文凭。
要不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如果不是冯小康看上了我,恐怕他们还要去找个大学生儿媳。
大学生多稀罕金贵,最后还不是得要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做饭洗碗擦地?
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却这么想。
「冯嫂,我不去打工了,我要念书。」
撂了这句话给她,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和店里的客人一起笑我:「读了几本书,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女娃娃读再多书,也没用啊!」
回到家里,我看见桌旁已经只剩下林杰涛了。
他扒拉着碗里的饭,头都没抬。
妈妈看见我回来,说:「你弟弟饿了,我们先吃了饭。一会儿你吃完记得把碗刷了。」
又是这样,林杰涛饿了,可以说饿了,不等我就吃饭。可如果换作是我,连说都不敢说。
我放下挎包,上桌吃饭。
我只有一碟菜能吃,另一盘空了的,是装过三个荷包蛋的。
「他手废了?我就没见他做过家务。」
林杰涛身子一抖。
「你怎么说你弟的?他多大你多大?你作为姐姐,就不能让让你弟吗!」
刮彩票到一半的爸爸将硬币一扔,转身就对我怒斥。
「他就比我小两岁,洗个碗比登天还难?」
我三两下吃完了饭,找了个空地完成功课。
妈妈出来打圆场,自怨自艾:「算了算了,若男不懂事,也只能我认栽了。我就是给你们林家当仆人的命。」
听这话,爸爸也还是不悦。
他没刮出大奖,叹了口气。
林杰涛从书包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展平后嗫嚅:「签字。」
我拿出那份比赛同意书,效仿字迹签上了「林和平」三个字。
妈妈见爸爸没动身,身上抹了两把快步走过来。
「六十七分?」
林杰涛点头。
「及格了?我们家涛,哎哟。」她兴奋地拥抱了一下林杰涛,笨拙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只有小学学历的爸妈,对林杰涛的学业没有要求。
哪怕他只考及格,都会努力满足他天马行空的要求。
林杰涛受宠若惊,刚上初中在班里垫底的他,没有想到六十七分都能让爸妈满意。
可我连去参加比赛这件事都不能提,他们会因为车费而拒绝我的请求。
「若男!」李楚丽在家门外喊我。
家里凝固的气氛因之佯装活跃起来。
「老李家孩子吧?进来坐。」妈妈笑起来。
可家里哪还有给李楚丽坐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从兜里拿出叠着的纸递给我:「若男,这个是张老师忘发的比赛通知,时间比较紧,所以让我送过来。」
我送走了她,没有回答爸妈的问题,走进了房间。
「白费这力气,还真要去参加……我可不会给你花这钱。」
「若男,你也别怨爸妈,家里就这条件……」
爸爸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大伯一家打过来的,便离我远了点。
如果爸爸能脚踏实地务农,弟弟也能帮着搭把手放羊喂鸡,或者将花在弟弟身上一半的钱投资给我,难道真的凑不出这车费吗?
我还是没能将这些话说出。
学校里来支教的王老师,一头大卷发,浓妆艳抹。
少有人敢和她打交道,唯恐被流言和猜疑波及。
可我知道,她心地良善,十年之后还办起了女子学校。
如果不是真诚地想要奉献于教育行业,像她这样有优秀的人,可以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在更有金钱利益的行业。
我将来龙去脉同她一说,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免不了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们都很好奇王老师会如何拒绝我。
她说:「出去。」
「王老师,我求求你……」
「小王,你也不能这么冷漠的。」听到想要的答复,男老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你们年轻老师……」
他开始指点江山,指导王老师说话的艺术。
他们都没有看见王老师拿笔在纸上写的字,她让我放学后等她。
我点头。
从王老师那出来,我兜里揣了她给的一沓纸钱。两张二十元,三张十元,还有五张五元。
她说这钱不能白给我。
我说:「我给您写欠条,连本带利地还给您。」
「等你还我钱,那得猴年马月了。我要你好好准备比赛,也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个高中,再上个大学。」
她摸摸我的头,说:「去吧。」
一蹉跎,天色又黑了,我回来发现爸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