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模仿薯片玫瑰花给我妈买了个金镯。
她转手给了我家暴赌博的酒鬼后爹。
直到有一天,后爹让我嫁给他不学无术的混混儿子,说这样亲上加亲。
我妈居然认为很不错。
我妈是个恋爱脑,四十岁那年她和我老实巴交的亲爹离婚,执意带着一腔孤勇嫁给穷得连固定住所都没有的初恋。
后爹是个家暴赌博的酒鬼,前妻离婚后还留下了一个儿子,我妈却甘之如饴。
她和我爸闹离婚的时候,是我工作的第一年。
家庭和职场的压力让我几乎崩溃。
我妈绝食、跳楼、割腕…
只因为她已经四十三岁的初恋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她。
四十三岁,他们分手已经二十多年了,对方也知道我妈已经结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男人狡猾的谎言。
可是我妈偏偏信了。
我爸不善言辞,却深爱着我妈。
绝食割腕只能威胁到在乎她的人,我爸妥协了。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在民政局门口哭成个泪人。
我虽然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却无法插手他们的感情。
我不可能不恨我妈,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小家,她说抛弃就抛弃。
可是我又恨不起来,我妈是家庭主妇,从小到大都是她陪在我身边。
我爱我妈,我只能把恨意转移到那个破坏了我们家庭的男人身上——鲁远山。
我以为他是多么功成名就、一表人才。
能让我妈这种本分的人为了他抛家弃女。
我送我妈去鲁元山家,一路上给自己打气,不管对方多么有钱,多么诚恳,我都要表现出愤怒和冷漠。
可到了目的地,我傻眼了。
面前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墙壁上白一块深一块脱落的墙皮诉说着年代的久远。
一个目测一米七八的中年男人候在路边,对着车殷切地招手。
我震惊地问我妈:“你确定是这里吗?”
我妈拉下副驾上面的镜子整理头发,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不适宜的羞涩和慌乱。
“园园,妈妈看起来怎么样?”
我实在共情不了她此刻的小女儿情态,而且她已经40岁了,这样显得很别扭。
“妈,你确定前面那个男人是鲁远山?”
我妈娇羞点头:“是啊,二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续上缘分。”
一口气没喘上来,我气得直骂娘。
“你是不是疯了?”
那个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脸凑到车窗上拼命拍打着玻璃:“姜彩霞,姜彩霞。”
那是一副疲惫颓废的面容,眼睛很大,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应该是个风流主。
怪不得我妈能不顾一切呢。
但他现在眼窝深陷,皮肤蜡黄,活像是饿了三天没吃饭的样子。
我妈打开车门,两个久别重逢的中年人拥抱在一起。
我疯了。
我感觉我过去的世界观崩塌了。
活了二十年,我才发现我妈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再三问道:“妈,你看看这个生活环境,你确定你要嫁给他吗?”
我妈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我确定。”
他好像看不到面前的男人是多么平庸,卑劣。
她带着少女时代的滤镜,在四十岁这年坠入了爱河。
鲁远山上来跟我套近乎:“你就是园园吧?”
我狠狠甩开他的手,厌恶道:“别碰我。”
我爸是干工程的,恰好上一个项目已经交付,上司同情我爸的遭遇,大手一挥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假。
这些年,他跟着项目走南闯北,归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我猜这也是我妈跟他离婚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记得我上初中时,我爸给我妈说:“我常年不在家,园园的童年不能同时缺席爸爸和妈妈,你去陪读吧,我来赚钱养家。”
我爸说到做到,他一个月只给自己留生活费,剩下的钱全寄回家。
我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除了我妈的陪伴,还有我爸深沉的父爱和默默地付出。
我爸一蹶不振,我又忙于工作。
咬咬牙,我给小区的红姐塞了五百块钱:“姐,你要是有合适的,就给我爸介绍。”
红姐是知情人,她把钱塞回来:“哎呀,见外了不是,你爸现在可怜的哟,我肯定能帮就帮。”
时间一晃到了母亲节。
我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给我妈准备了礼物。
我模仿网上很火的薯片玫瑰花给我妈买了个金手镯。
想到她跟我爸离婚后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我还特意请了半天假。
我妈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
她以前不用工作,四十了还保养得跟三十多岁似的。
几天没见她穿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她以前绝对不会穿这么老气的款式。
“妈,你怎么了。”我惊讶地问她。
她故作镇静:“什么怎么了,我好着呢啊。”
我提出去家里看看,她却顾左右而言他,说鲁远山的儿子在家,不方便。
“妈妈带你去这附近的饭店吃你最喜欢的小龙虾吧。”
以前她一大早会去海鲜市场给我挑最肥的虾,忙活一早上给放学回家的我一个惊喜。
想到这些美好的回忆,我心软了一下。
或许,我没有站到妈妈的角度,不理解她的情感需求。
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吃饭途中,我将装着玫瑰花和金镯子的薯片盒递给她,佯装要她帮我打开。
她意料之中地露出惊喜的表情,一时间母女情深。
好像我们之间因为妈妈执意离婚出现的嫌隙,这一刻修复如初了。
我妈热泪盈眶,边抹眼泪边给我夹了一只剥好的虾。
在她手缩回去的那一刻,我突然看到她手腕瘀青一片。
“妈?”我捏住她的胳膊:“你的手腕怎么了?”
她猛地抽回手,掩饰地扯下衣袖:“没事,干活的时候磕了一下。”
“我看看,严不严重,要不去医生看一下。”
我妈慌忙躲避:“不严重,就是好久没干重活了,所以身体还不习惯。”
我沉默了。
她以前干的最重的活就是做饭洗衣,突然嫁给鲁远山那种人,估计日子过得不会太富裕。
我突然问道:“妈,你后悔吗?”
我妈看着碗里的小料,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自己选的,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爸萎靡不振了一个月,终于稍微缓过来一点。
勉强能去上班和吃饭了。
我长松了一口气。
最难熬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
我也迎来每月最开心的一天——发工资。
我在一家管培做培训老师,一个月了到手有五六千。
晚上,我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她支支吾吾道:“园园,你今天是不是发工资了,能借给妈三千块钱吗?”
我愣了一下。
我妈从我工作到现在,从来没问过我的工资,这是她第一次开口问我要钱。
她的语气有点难堪:“妈妈都七八年没上班了,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工作,你放心,等妈妈…”
“妈。”我打断她的话,干脆地转了五千:“你照顾好自己,钱不够了给我说。”
我实在不知道鲁远山凭什么?
我妈连三千块钱都要问我借,可想而知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有情饮水饱吗?
我被我妈的恋爱脑气到了。
红姐在微信上给我抱怨:“你爸还真是个情种呢,我昨天骗你爸吃饭,给他安排了个相亲对象,她跟你爸情况有点相似,也是人到中年被绿。但是人家一点都不含糊,转头就离婚,还是个小富婆。结果你爸倒好,全程没看人家一眼。”
的,我爸妈都是恋爱脑。
就是没恋到一块去。
我安抚红姐: “没事,瞎碰运气嘛,万一呢?”
刚把消息发出去,手机突然弹出来一个通知。
我给我妈买金镯子的店铺发来一条消息:征集买家秀,带图好评可以获得10元红包。
我随手截了个图给我妈发过去。
我妈第二天才给我回消息,她说自己手不好看,就不发了。
我本来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我买菜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鲁远山。
跟他一起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虽然长得不错,但走路流里流气,染着一头黄毛,应该就是鲁远山前妻留下的儿子,好像叫鲁阳。
两个人钻进一家“盛兴典当”的小店,店门口的玻璃上贴着“高价回收黄金、首饰”的大字。
我心里警觉起来,偷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