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上摘野菜,救了一个小秀才。
小秀才苏醒前,姐姐将我推下山崖,穿着一身红衣嫁与他。
朝廷命人攻打山寨时,带头的是穿着官袍的小秀才。那一日,我被山匪头子藏在身下,血染红了眼。
“不”
我跪在他身前大声哭喊。
身后的小秀才伸出手蒙住我的眼,
“桃花,跟我回家。”
我拔出插在那人身上的刀,
反手刺向他。
1、
我叫苏桃花,安吉县大湾村的一个小村姑。
我娘生我的时候桃花开的正好,
所以给我起名叫桃花。
她不懂桃之妖妖,灼灼其华,
但总是想把最好的给我。
我奶奶重男轻女,
每日都叫嚷着让我爹休妻再娶。
我三岁那年,
娘亲给我生了一个弟弟。
但生产时伤了身子,没多久就去了。
娘亲走之前,握着我的小手:
“桃花,要平安长大。”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唤我:
“娘的小桃花。”
之后不及灶台高的我,
每日要做好多活儿:做饭,打扫院子,
然后再背着满满一背篓猪草回家喂猪。
奶奶每次拿着鸡毛掸子打我时,
我那刚回走的弟弟,
都会张开小嘴帮我呼呼:
“姐姐,不疼。”
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日子总还能过下去。
六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爹带回了一个女人,身旁站着八岁的向桃枝。
“桃花,泽阳,喊娘。”
三岁的弟弟看向我,指着那个女人。
“姐,娘。”
那个女人看着小小的弟弟,
将包袱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
“来,娘抱。”
从小没见过娘的弟弟,
欢快的奔向她。
而我爹在一旁笑着说:
“这是桃枝,比你们大,以后你们姐弟几个好好相处。”
“知道了,爹。”
从那以后,
我拥有的所剩不多的东西都要分给她一半。
后来有一日,
我上山摘野菜救了一个小秀才。
向桃枝发现后把我推下山崖,
嫁给了他。
我抓住旁边的枯藤,我不想死。
“为什么。”
“桃花,你只会被我踩在脚底,一辈子都在泥里。”
然后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指,
眼睁睁地看着我落下崖底。
只可惜,我没死,被人救了。
那人是个土匪,
他把我当妹妹。
带我进城买东西的时候,
正好遇到小秀才穿着喜袍坐在马上,
花轿里坐着向桃枝。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山寨,
他待我一直很好,
从不让我做粗活。
后来我本来觉得平平淡淡也挺好,
可是朝廷派人剿匪,
带头的是小秀才。
只有三十多户庄稼人的山寨,
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夜,血染红了一片,
我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笑着哄我的土匪头子,
一身血的倒了下去,眼睛再没睁开。
……
睡醒时,我发现整个枕头都湿透了。
回想着梦中的一切,我心有余悸。
该死的小秀才。
我恶狠狠地骂道。
从那以后,我每次上山都会专门避开那处山崖,避开那个梦里救他的地方。
这样的话就会安全了吧。
我不想嫁给小秀才,
我只想平平安安地陪着弟弟长大。
只是我不知道有些人躲不过。
八月十五中秋那天,我爹将向桃枝母女俩带回了家。
如梦里一般让我们喊娘。
我的小脸唰的一下变白晕了过去。
“姐姐,你不要丢下阳阳。”
心疼我的弟弟并未像梦里一样跑过去喊娘。
我醒来后,向桃枝已经一口一个爹喊得无比亲热,直哄的我爹眉开眼笑。
如梦里一样,
向桃枝聪明又机灵,家里还有疼她的娘。
我呆蠢又木讷,家里的杂活都归我,一个不对,就会挨打。
泽阳有奶奶护着,
是家里的金疙瘩。
只有我,
没人疼的苦娃娃。
平日里向桃枝抢我的东西,
我都会主动给她。
因为如果不给,
我爹总是会说:
“桃花,你长大了,要让着姐姐。”
而我总会低着头,
不说话。
她比我还大一岁,
凭什么我要让着她。
可是我不敢问,
因为我没有娘。
直到七岁那年,
向桃枝在我床下找到了娘留给我的红布包,里边装着一副银耳钉,
上边刻着两朵小桃花。
娘说:
“娘的小桃花,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娃娃。”
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她拿唯一的嫁妆打的。
“你给我放下。”
“桃花,姐姐喜欢这个,你还小,又用不上。”
“不行,你给我放下。”
“放下。”
“就不,你要是不给,我就告诉我娘揍你。”
“向桃枝,这是你逼我的。”
常年做活的我一下子扑了上去,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
“给我。”
“放手,你个死丫头给我放手。”
“把东西还我。”
“给就给,谁稀罕,不就是一副破耳钉。”
说罢将手里拿着的红布包扔了出去。
看着那扬起的尘土,
我松开拽着她头发的手。
我扬起手掌朝她的脸颊,
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上去。
“死丫头,你敢打我。”
气急了的向桃枝发了疯的和我扭打在一起。
“来人呐,快来人啊,”
听到动静的后娘一边跑着,一边喊着。
“桃花啊,有啥深仇大恨,你要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她心疼的摸着向桃枝的脸,我没有说话。
刚刚下地回家的我爹看着乱成一团的家,
“这是怎么了,家里怎么这么乱?”
“他爹,你看看桃枝的脸,被桃花打成什么样了啊,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那么小的孩子,下手怎么就这么重啊。”
我就在那儿站着看着后娘嘤嘤嘤地扑进我爹怀里。
“桃花,你今天最好把事情给老子说清楚,不然老子打死你。”
“爹,你还记得娘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就算你娘在也不会让你这么欺负人。”
我爹心虚的眼神躲避着,不敢直视我。
“爹,我娘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人这么欺负我。您要打就打吧,以后我娘留给我的东西谁碰我打谁,除非您这次打死我。”
“逆女,你这个逆女。”
我爹直接拿起一旁放着的棍子。
比我胳膊粗的棍子,
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我咬紧牙关,忍不住闷哼出声。
昏迷之际向一旁看了一眼,
那对母女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直至那个小小的人影蹿了过来:
“爹,不要打姐姐,姐姐痛。”
“晦气的东西。”
可能是怕泽阳恨他,也可能是打累了。
我爹将手里的棍子扔了下去。
我终是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动了动身子,后背火辣辣的疼。
“嘶,真疼。”
“姐姐,不疼,阳阳呼呼。”
床边还未睡醒的小家伙连忙哄着我。
我苍白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哑着嗓子说道:
“阳阳乖,姐姐不疼,你去睡吧,姐姐无碍。”
“不,我要陪着姐姐。”
之后不论奶奶和爹爹怎么哄他,他执意要守着我。
然后我侧身躺着拍着他小小的身子,哼着娘亲以前哼的歌谣。
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乖乖睡吧,姐姐会陪着你长大。
“苏桃花,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干活,小心爹又收拾你。”
“脸不疼,还想挨打?”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哼”
似是觉得昨日被我打了有些丢脸,她气哼哼的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后娘在院子里喊:
“我真命苦,家里一堆活儿,也没人帮我干一下,那么大的丫头了,这么晚还不起床,以后嫁了人家可怎么好哦。”
我挣扎着起身,苍白着脸走出房门。
“向桃枝死了么?”
“你这个死丫头,放的什么屁话,你死了我桃枝都不会有事儿。”
“那你想让她死么。”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冰冷。
“我。”
似是被我的目光吓退。
“不想死的话就别惹我,不然我死也得拉上你们当个垫背的。”
说罢我转身回房。
既然不能相安无事,
那就斗到底。
九岁那年,奶奶病了。
我爹找镇上的大夫来看了看,大夫摇摇头:
“老太太岁数到了。”
弟弟哭着喊着不要奶奶走。
奶奶摸着他的头,让我把衣柜里锁着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大山,这是娘给阳阳攒的读书钱,答应娘,一定要让阳阳上学。”
“娘,您不要这样说,您走了儿子该怎么办。”
“你房里那个,以后管束着些,不要事事纵着她,记住我的话。”
奶奶留着最后一口气看着我爹点头答应送弟弟上学,然后才安心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