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快死了。
宁哥哥亲手把毒死我的外室吴娘子一剑斩杀了。
我看着他戴着锁链跪在我的棺材前,痛哭流涕。
而我站在灵堂门口,牵着小花离开了。
我叫杜娇娇,已经死了。
当我魂魄飘在刘县令刘子宁头上,我看见他抱着我冰凉的身体痛苦流涕。
小花站在我身旁,对着刘子宁的脑袋吐唾沫,我拉住小花的手,讽刺一笑,他自作深情罢了。
那天腊月初一,晚饭。
刘子宁回家了。
跑到我的院子要和我一起吃饭,因为小花的死,我拒绝了他。
我将他赶了出去。
刘子宁走后,厨娘端了一碗芙蓉豆腐蛋花汤来,因为芙蓉花汤是我在娘家时便最爱喝的,我便吃了这一碗汤。
就是那碗汤,吃完我腹痛难忍,然后就是呕吐。
府医迟迟不来,紫苏去找大夫,不过一刻钟,我便去了。
大夫也迟了一步。
刘子宁也彻夜未归。
我都没了两天,刘子宁回来探了我的气息,到处找紫苏没找到,便滴了两滴眼泪去寻王大夫。
王大夫收拾好箱子,向刘子宁拱了拱手,让他节哀,说出了我乃一尸两命,是因日积月累的饭菜汤药了都下了慢性毒药,最近一次大量服用而至突发死亡。
小花告诉我,负责采买的厨娘就是外室吴烟儿的亲娘,子宁身边的小远就是吴烟儿亲弟。
毒药就是她们下的,小花和我都是他们害死的。
我摸摸小花的头,告诉她,紫苏的信已经寄出去了。
很快,这些人都得坐牢。
刘子宁忽然双手抱头,泪如涌泉,堂堂八品县令竟然直接向身为平民百姓王大夫跪了下去,求王大夫救救我和孩子。
王大夫连连后退,惊慌起身,提着药箱子边麻溜地跑走。
刘子宁也反应过来提脚去追。
王大夫转身拿起木杖向刘子宁面前打去,打了好几棍,看见管家走过来,连忙要跑,边跑边说刘大人是得了癔症,诊金老夫也不要了。
一个月前,我便有些头晕和干吐,告诉子宁,请了府医来看,竟然是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
子宁还怪我,无事呻吟。
然后一连几天都不回来。
我死后与小花团聚,小花告诉我,府医是收了吴烟儿好处的,所以根本不会给我治病,也没有把我有怀孕的事告诉刘子宁。
紫苏也是我的丫环,我留给她书信让她逃走,才幸免于难。
我决定把真相托梦告诉紫苏。
小花在一旁跃跃欲试,要去刘子宁的梦里捣乱。
我在紫苏梦里交代一切,告诉她杀害我的所有凶手。
小花那边,她是特意穿一身白裙子,头发披散,嘴抹白面,去打搅刘子宁的美梦。
我日日看着小花作恶作剧,看着刘子宁惊慌无措地缩进书房的小角落里,抱头蹲,闭着眼,求小花放过他。
他的小厮小远每每都要承受来自刘子宁的拳头,因为小花很欣赏刘子宁揍小远,小远反手抱住刘子宁,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的样子。
小花又使唤刘子宁半夜把厨娘弄醒,厨娘被刘子宁骑在身下,啪啪打脸,小远却一脚踢开刘子宁,使劲地往刘子宁胸口上锤,管家过来拉架,才让刘子宁无性命之虞。
我看着小花陪着刘子宁玩了好几天。
这几天刘子宁都精神不济,也没出府看望吴烟儿。
大概是他还不想面对真正的真相吧。
我看着满脸青紫,嘴角冒血的刘子宁。
回想这一年他究竟是怎么对我的。
我记得他一直都很忙,有空就折腾我,一定要我给他生个孩子。
可是一年以来,都没有怀上,因为他的床上功夫真的很差劲啊。
他总是说我这里太小那里太瘦,可是他自己下面却长着个小辣椒。
我与他洞房那天,便有些后悔。
只是一直不好和他说开,怕伤着他的自尊心。
他总是使唤我早上给他穿衣,按理说夫人服务夫君也对,但即使是高门大族里,也不见得夫人天天如此。
他卯时便起,我紧接着也得起。
我常常笑着跟他说,如今夫君也是官老爷,也可以纳一两个妾室进门,好为我分担一些。
刘子宁却不依,一张嘴非要说出花似得哄着我,什么此生唯我一个,看不上别的女子。
我说我给夫君买个妾吧,他摇摇头又对我密密麻麻地吻我眼睛说道,有我一个便吃不消了,哪能再要一个,无福享受。
可谁知道,我快死了,却遇到了那个吴烟儿,他养了四年的外室。
我和紫苏也去那院子看过,吴烟儿的孩子,两岁多,是个男孩。
长相酷似刘子宁。
眼泪不争气地冒出来。
刘子宁你骗我骗得好苦。
花我的钱养你的女人和孩子。
我也入了刘子宁的梦,一身红嫁衣,披着薄纱盖头,便往刘子宁床上躺去,让小花将他踢醒。
刘子宁痛的醒来,转头一看,我便缓缓起身,低头看向他。
我在他耳边吹气,他却看不见我。
他一声凄厉地惨叫,床上的被褥瞬间湿了一块,一股腥臭异味传出帐外。
我缓步腾空而起,站在门前,挡住刘子宁的去路。
我一声又一声凄惨地叫他,“刘子宁,娇娘我死的好惨!”
“子宁哥哥,我好痛啊…”
“子宁,我们的孩子没了,他死了”
“不要,不要过来!”刘子宁钻进桌子底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脑袋却不停地摆动。
他这般窝囊的样子,我觉得没意思,便拉着小花走了。
对他来说,这一切只是梦而已。
他的身体依旧躺在床上,只是元神受到了一些困扰。
接连几天的噩梦,刘子宁便又到了我的院子里来。
站在我的床前,喊我娇娘。
求我早些去投胎。
现在是冬天,外面早已开始下雪粒子。
我的身体也早已僵硬掉,只是刘子宁早已分不清我死了几天了。
他久久地跪在我的床塌下,垂头丧气般,沉默地哭泣。
他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沉睡的样子。
忽然他想是想起了什么,从书房拿出长刀一路提着出了府。
我知道他去干什么。
我跟着刘子宁走到了他给外室盘的三间房的院子里。
他红着眼一脸疲惫地敲开门,好一会儿,吴娘子一身淡青色的半胸襦裙,肤白饱满的身姿,缎黑的发松松盘起,白玉簪白玉耳坠,走路叮当作响,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对上愤怒的刘县令。
刘子宁一把掐住吴烟儿的脖颈,她脸色通红,他眼睛猩红像是要吃人。
“是你害了娇娘是不是?”他暴怒吼出。
他将她推倒在地。
“夫君,你生什么气?不是你也希望她死么?”
“夫君,我只想做你的妻,她死了,我们一家四口就可以在一起了!”吴烟儿缓缓起身,走进满脸泪水的刘子宁,举起手帕要给他擦泪。
刘子宁背后提着长刀,目光冷默狠戾看向她,喊道,“你个毒妇!”
吴娘子震惊地看着这个为她一掷五千金赎身的官人,上一瞬她嘴里还嗲着喊他“夫君”,下一刻肚子就被捅了个洞,血花四溅,如断翅的蝴蝶被狂风斩落。
院子里的老妇人抱着两岁的孩子震惊地看到刘子宁杀了人慌乱地丢下孩子跑了。
我站在树上,无声落泪。
小花抱住我,她说,吴娘子终于死了,大仇得报了。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要刘子宁也给你陪葬。
小花抬头看我,眼睛冒出大颗大颗的泪花。
又紧紧依偎在我肩膀呜咽啜泣。
他让小花受了委屈,我怎么能原谅刘子宁。
小花才十六岁,是我最亲的人,我把她当妹妹。
可是刘子宁却污蔑她说她给吴娘子下绝子药。
那天下雨,我刚踏出门,素不相识的吴烟儿就跪在我身前。
她求我救救她,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她跟着刘子宁四年了,怀孕了可胎像不稳,央求我让我将刘子宁找回来。
我当时也怀了孕,十分理解孕妇的心思。
也因为早就知道她是子宁的外室,不曾想为难她。
我让小花带她进府给她找个大夫开个安胎药方。
谁知道,第二天刘子宁竟然怪我,骂我毒妇。
说我居然给吴烟儿喂绝子药。
刘子宁说我面慈心狠,嘴上愿意接纳妾室,却容不下比我更貌美的吴烟儿。
说我害她差点再也不能生育,说我是小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