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跟将军成亲的那一晚，挑起我红盖头的是他的弟弟。
他告诉我，将军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真相时，将军却意外回来了。
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开口便问我：「你是谁？」
我十五岁那年，我娘给我定了亲，未婚夫是赫赫有名将军林州玄。
几天前，他刚刚战胜归来，带领朝廷军队打退了十万叛军，皇上封了他为大将军。
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与我早已心意相通，说日后一定会让我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成亲的那天，天还没亮我便早早地起了，穿上大红色喜服等待林州玄来娶我。
锣鼓声响彻了整个大街小巷，我知道是他来了。
轿子到林家的时候，我的头上盖着红盖头，手里牵着喜绸，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喜绸的另一端是林州玄，如此便十分安心。
拜了天地后，我便进了屋子安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终于消失了，推门的声音响起，我的呼吸也跟着一滞，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在地上先是看见了一双方舃鞋子，随后他便停下了。
红盖头被喜秤挑起，我的视野突然清明，眯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屋内明亮的光线。
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脸俊美异常，可却是我不熟悉的。
这不是林州玄的弟弟林青州吗？
「州玄呢？」我往后坐了坐，有意避开跟他的距离，「今天是我跟州玄成亲的日子，你出现在这里不合礼数，还是快些离开吧。」
林青州打量了我几眼，手里的喜秤还没来得及放下，他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疑惑，「你的新郎官是我，林青州，不是什么林州玄。」
「州玄说了打了胜仗后会回来娶我，这是我跟他的约定。」我并不想跟他说太多这些事情，站起身来想要把门打开，却发现外面落了锁，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今天是我去迎的亲，我哥他已经死了，你娘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林青州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开口，「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我。」
「这不可能！」
我没有预料到林州玄已经死了。
战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在家里欣喜若狂挑着上好的绸缎，林家也亲自派了人过来敲定亲事。
「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被封的大将军？这可是比丞相还要高的官职，当然是用命换来的。」
「我不信！你在骗我！」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的脑子一团乱麻，我用力拍打着门，但门丝毫未动，手心立即发涨起来，变得通红，我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滚烫的热泪从我的脸颊滑落，林青州试图将我扶起来，却被我用力推开。
「除了林州玄，这辈子我谁都不嫁！」
第二日我便收拾东西回了家。
我娘以为我是回门，便高高兴兴地出来迎接，但发现我是一个人回来之后，立即便甩了脸。
「娘，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州玄已经死了的消息？」我没理会我娘不高兴的神色，率先开口问她。
「我要是说出这个真相，你肯定是不愿意嫁过去。」
「我跟林青州根本就没有感情！」
「林州玄就算死了，也被封了大将军，林家现在可是将军府，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嫁进去，你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娘气我不争气，一点儿也不为家里考虑。
我爹在朝廷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因为我跟林州玄的关系匪浅，我爹也被林家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好几次。
在我娘眼里，要是能跟林家攀上关系，那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林青州愿意娶你是我们秦家的福气，你现在就该好好跟他过日子，早些生个儿子稳着你的地位，还要跑回家里喊冤！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娘狠狠地训斥着我。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也该想着回报家里了。」
「嫁人的是我！就算你非要我嫁过去，也该告诉我的夫君是林青州吧？这样不明不白地跟把我卖了有什么区别？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能换来钱和地位的丫鬟吗？」
「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
我娘先是伸出手想要打我，随后便摔在地上，一改气愤的模样，开始大哭起来。
「你爹他好不容易升的官，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他成为别人的笑话吧？」
「我爹怎么了？」
「溪溪，你就算不为家里考虑，也得救救你爹吧。」
「娘，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了？」
事情分轻重，我只好暂时撇开亲事不谈，安抚着她，仔细听着她的话。
原来是我爹在朝廷里得罪了人，那人是朝廷重臣，立了好大的功劳。
我爹又是个好面子的，不肯跟那大臣服软，时间久了，那人便背地里使了些手段警告我爹。
若是我爹再不肯去给他道歉，怕是哪天皇上就要给我爹降职了。
而我爹平日里的职位全靠我跟林州玄的关系，这会儿林州玄已经死了，林家自然不会再出手相救，唯有将我嫁过去，才能摆平我爹的事情。
「那就让我爹挑个好日子登门拜访一下，买些珍贵的补品说些好话。」
我们秦家官位本就低，别人捏死我们如同人类捏死一只蝼蚁，更别说朝廷重臣了，那是我们万万得罪不了的。
「你怎么能让你爹去给别人道歉呢！他多大年纪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我们秦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我娘哭得愈发大声起来，「出了事儿你不想办法，反而让你爹难堪？你为了一个死人的感情，就要让我们全家陷入水深火热里吗？」
「娘！我跟州玄一起长大那么多年，感情怎么能是说没就没的？」
「好！好，你就只顾着你自己，既然如此，娘也不活了！」我娘说着就往院子里的那口井跑。
我眼疾手快拦住她，身子被她一撞磕在了桌角上。
「老天爷啊，你这是不要我们秦家好过了啊！」我娘坐在地上，开始哭天喊地，「我是造了什么孽呀，我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现在是翻脸不认人啊！」
「娘！」我忍着腰上传来的刺痛想要搀扶她起来，她却蛮横地直接躺在地上。
「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真是后悔啊，把你养大了，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就该把你掐死了！」
「我答应还不行吗！你先起来！」
见我同意了之后，我娘哭泣的面容立即收了回去，她重新坐在凳子上，还有模有样拍掉了身上沾到的灰，「这可是你说的！」
「还有！你就该缠着林青州，早些生个儿子出来才能把你在林家的位子坐稳知道吗！别让林青州回头娶了妾，你连个保位的孩子都没有！」
「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本来就因为我娘胡闹的事情心里憋了火没地方去，她还偏偏提这些我不喜欢的。
「娘是过来人，一个女人要想保住地位，就得生个儿子！」我娘盯着我的肚子，来来回回地打量，「你也该争点气！不上进的东西，以后有你哭的！」
好多个晚上，我都彻夜难眠，始终接受不了林州玄已经死掉的这个事实。
身旁的林青州睡得很熟，他知道我对他没有感情，也并没有强迫我跟他圆房，平日里对我也是出奇的好，吃喝都任由我吩咐，还给我配了好几个丫鬟伺候我。
他对我的确是很上心的，但我的心里始终系了个疙瘩，对他提不起任何的喜欢。
给婆婆请安那天，我在屋外跪了好久才等到婆婆出来，她不紧不慢喝着茶水，却迟迟没有让我起身。
「若不是青州执意娶你，我是断不会让你进林家的大门。」
婆婆怒目盯着我，仿佛我是什么大恶人一般让她厌烦，「克死我一个儿子不说，青州居然也被你这狐媚玩意勾得没了魂儿，不知道是哪来的狐狸精，专使出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抬起我的下巴细细端摩，眼神里却含着百般厌恶。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