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我的亡国皇帝竹马,逃进了一片森林。
在即将饿死的时候。
碰见了茹毛饮血的太祖皇帝,碰见了只有十九岁的先帝皇叔。
我正想相认。
太祖皇帝拿着沾血的刀,笑得狰狞:
「新鲜的菜人啊。」
「阿莹,我想回家……」
陆冯俊脸苍白如纸,胸口紫黑色的脓血源源不断渗透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北风呼啸钻进我单薄的衣衫,打了个寒噤,轻声安慰道:
「皇上,再忍忍,臣定带你走出这座深林,然后回到长安去。」
我抬头望向前方,那是一座被白雪覆盖,望不见尽头的深林。
哪里有什么密道,哪里通向什么蜀地,怎么逃命,真是鬼见愁。
我叫傅莹,是一名坚定保皇派的女将军。
因为各地节度使群起剑指洛阳,为了保住昏君陆冯的性命,我奉了我爹的安排带着一小队人马从暗道偷偷溜出去。
一天前,我们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小队被屠戮殆尽。
我凭借着高强的武功,带着昏君杀了出去,甩开追兵,来到了这篇森林。
陆冯在胸口处中了一箭,现在没水没食物没药,恐怕他命不久矣了。
此时此刻天不遂人愿,老天爷忽然刮起了暴风雪。
我的体力早已消耗没了,还背着高我半头的陆冯,累的跪倒在地上,彻底绝望。
我们可能都要死了。
「阿莹,我闻到了肉香。」
陆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在我耳边呓语,我只当他再说胡话。
不对,好像真的有肉香味。
我睁开眼,看见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一个方形的类似于房子的东西,味道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好像是一个屋子。
我来了精神,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扶起陆冯,来到了这间破败不堪的屋子。
天无绝人之路!
我推开门,便看见里面生着火,烤着什么肉,旁边还有烧的滚烫的雪水。
里面一些破破烂烂的家具陈设,像是猎人的小屋子。
我将陆冯扶到了床上,赶紧给他喂水,又撕了肉喂给了陆冯。
陆冯将水喝了个精光,可能是嫌弃腥味太重,肉一口没动。
我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知这是什么肉,随手放在了烤架上面。
我翻找了一圈,屋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没过一会,暴风雪就停了下来,我打算外出探探路,将他留在了这里。
没曾想,这一面,就是永别。
我绕着林子转了一圈,连一只鸟都没找到,只发现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墓碑。
上面刻着一些文字:
「光化三年隆冬,安南郡大饥死人三千,特立此碑哀悼……隆冬腊月,苟活性命,吾借尸一食!」
好恐怖的字眼,我打了个寒噤。
光化三年冬天……
我努力回顾了一下在太学馆学到的历史,只是记得前朝大唐唐昭宗的一个年号。
但对于本朝太祖而言,也是在此时此刻开始走出老家,加入起义军开始招兵买马的时刻。
我的先祖傅家域也是后来跟了太祖皇帝南征北战。
最后经过了三十年的混战,在洛阳称帝,建立了大一统的、目前延续一百多年的大胤朝。
安南郡,也正是太祖的老家。
我继续往前走去,里面越来越阴森昏暗。
纵然我驰骋沙场,身经百战,也被吓到了。
一个二个的墓穴被挖开,有的是森森的白骨裸露着。
这个时候,天空又开始飘荡起雪花来,不一会转变成了暴风雪。
我一个没看清,跌落在了一个土坑里。
待我缓过神来,看见一俱瘦弱的,贴着皮肉的骨架正在我身边。
好像是刚死不久的样子,还未腐烂,腥臭难闻。
他空洞的眼睛正正好好和我对上。
我尖叫一声,赶紧原路小跑回去了。
在我回到原来的位置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刚刚那座破烂的墓碑,居然换成了一座崭新的墓碑。
上面刻着的打字,也像刚刚刻上去一样。
我怀着沉闷又抑郁的心情回去了。
什么都没找到,还被吓了个半死,回去还只能接着跟陆冯撒谎,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我在来的路上刻了记号,不一会就找到了木屋。
木屋好像被修葺了一样,崭新了不少。
而外面,有杂乱不堪的脚印。
我心一沉,悄悄推开门,看见陆冯还在床上安详地睡着,稍稍安了安心。
我走过去,想看看他是否还在发烧。
可是,走到一半,我发现陆冯是睁着眼睛的,一双丹凤眼乌黑一片,毫无生气。
我心中一颤,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死了。
我丢了魂,疯狂地掀开厚被褥,他胸口插着一把大刀。
我瘫软地跌落在地上。
在我离开的时候,有人来过,还杀死了陆冯!
在求生欲面前,我忘了曾经太傅教诲的仁义礼节。
我动了别人的吃的,这可能是别人在大雪天剩下的唯一食品了。
可我只离开了陆冯别说半个时辰了,连半个的半个时辰都不到。
这个时刻,外面传来了踩雪的「嘎吱」声。
好像有人要过来了。
我慌乱极了,看见床下有个缝隙,我一下就钻了进去。
没过一会,一双穿着厚靴子的脚打开了门。
他手里拖着一架斧头,上面带着丝丝血迹,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动作,他直接把陆冯的尸体拖下了床,走出了屋外。
我叹了口气,身子刚想放松下来。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我脑海中出现。
糟糕,他该不会……
我心中暗叫不妙。
当我犹豫不决打算要不要抢救一下陆冯的尸体,那个人又进来了。
我赶紧缩了回去,口中念着佛法,祈祷他马上出去。
老天爷与我希冀相反,他迅速地蹲了下来。
随后,一双粗粝的,沾满鲜血的大手朝床下伸了过来,想要将我扯出来。
他发现我了!
我拼了命地发挥龟缩神功。
他不耐烦了,直接将头一低,冰冷的眼眸死死地锁定着我。
他把我拉了出来,我看清了来人,那人身量十分高大,一副猎人的打扮,胡子拉碴,十分吓人。
我使了个身法,逃出了他的禁锢,和他对打了起来。
可是我现在饿得头蒙眼花,不一会我就占了下风,他一巴掌将我拍晕。
在闭眼之前,我流出了眼泪,大脑中闪过了零零碎碎的片段:
有我和陆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
有他想娶我为后,可我却想征战沙场,他无奈放我离去,喝得酩酊大醉。
有朝廷宦官当政,陆冯声色狗马,却在私底下对我哭泣说自己下辈子不愿托生帝王家。
最后,是我爹叫我带着陆冯逃命,他对我说:
「我的幺儿,往安南郡的方向跑,那里有一条密道,是太祖皇帝所留下的,实际上里面有暗道,通向蜀地,去找援军!」
所以我才带着陆冯来到了安南郡。
没曾想却是害死了他。
我爹也没有消息,怕是抵不住乱军,早就战死了。
我祈求上天,下辈子,我可否也别托生在这乱世帝王家。
就算死,也与我的家人们死在一起?
待我悠悠转醒,跳跃的火光灼灼映入在我的眼帘当中。
我发现,我还在那座小屋子当中。
我没死!
我激动地想动身,才发现身上已经被绳子捆绑,无法动弹。
如同野兽般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围着火光,正在磨着一把斧子。
我环顾一周,没见陆冯的踪影。
「对不起,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求求你别杀死我!」
我艰难地趴下,意思是朝他磕头求放过。
他没有搭理我,继续磨着那把刀。
「我们真的没有吃你一口食物。如果你能放过我,我能保证你以后都会荣华富贵。」
我硬着头皮胡乱加筹码,泪水「吧嗒吧嗒」低落下来。
他充耳不闻,直到他的刀磨得增光发亮,才幽幽开口。
「你一女子,刚才与我对打时,不仅会武功,怎还会‘天祐腿法’这种招式的?」
「‘天祐腿法’这种招式不是很常见吗?官方和民间都流行这种招式。」
他问我这个,搞得我一头雾水。
天祐腿法是太祖皇帝从军前安南郡风靡的防身腿法,本来是不可公布的,但在天下靖平之后太祖皇帝便大力推广用来防身。
「不可能,这‘天祐腿法’只在我郡推广。你也不是我郡人,从哪偷学过来的!」
「这腿法,只要是大胤习武的人都略会一二。」
他暴躁极了,朝我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