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了,穿到了一个旧时代农村续弦的儿媳妇身上,据说上一任媳妇儿受不了这一家,带着孩子跑了。
这什么地狱开局?!
数月后,村里人都笑着说,也不知谢家那老婆婆图什么,先头媳妇儿人善,天天搓巴人家,这换了个后媳妇儿,叫人家制得服服帖帖的。
但我的目标,可不只是想治治这个恶婆婆,我在村里兴了女学,资助了前任的女儿读书,十里八乡的风气都为之一改,这才不枉我穿越一趟。
冰冷的泥水倒灌进我鼻子里,整个胸腔都发疼,眼珠憋得凸出了眼眶。
太难受了!
脑子里不住地闪回画面,是给一个老太太洗脚,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双旧社会畸形的小脚!
老太太劈头打翻了洗脚水,指着我鼻子骂,“不孝的东西,想烫死老娘?”
“我老谢家倒了什么霉,才娶进来你这样好吃懒做的媳妇儿?恁高的彩礼,不如买头猪!”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痛苦让我实在忍不了了,手脚并用,拼命扑腾,终于把头露出水面,哇地一声,用力吐出一口水,又吸进一口气。
水波映出我的面容,我愣住了:倒影中是我不认识的一个姑娘,梳的还是清末的发型,穿着也别提多么乡土,粗布衣裳上补丁摞补丁。
半晌,我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所以刚才那些记忆,是原主的。
好不容易爬上岸,梳理思绪,我理清了原主的生平:姑娘闺名王思柳,老爹是个秀才,因此她还认得几个字,可惜双亲早逝,叔伯贪图彩礼丰厚,把她嫁给了邻村的谢家。
为啥彩礼出的高?因为谢家儿子结过一次婚,那儿媳受不过婆婆折磨挤兑,最后带着孩子跑了。这种情况多少坏了他家名声,老婆婆骂骂咧咧地抬高彩礼,才又娶进来这王家姑娘做填房。
然而,老婆婆还是恶性不改,看这原主连个娘家也没有,更是随便搓巴,姑娘一时想不开,竟投了河。
回忆到这里,我只觉得眼前一黑。
在二十一世纪,我可是被称为独立甚至有点激进的现代女性,口头禅是“这都不分留着过年?”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穿到这种地狱模式……
想到这蒙昧的时代,闭塞的乡村,也不能离婚,也不能打工。我跳回水里的心都有了。
我盯着那黑幽幽的一汪水,天还没完全亮,晨间雾气蒙蒙,突如其来的冷风一过,吹得我浑身发抖。
千古艰难惟一死,想起刚才的窒息难受,我磨磨唧唧,还是不敢跳。
就在这时,身边响起一声:“谢家媳妇儿,你可别犯傻呀!”
抬眼看过去,是个胖大婶。从原主记忆里,我认得她,人们都叫她徐婶子,能接生,会治点妇科病,也是个难得的善良人,在村里比较受尊重。
大婶上来抓住我一只手,口中道:“婶子知道你难,可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死了,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手掌厚实有力,掌心是烫的,抓得很紧,像是生怕我跳下去……
我皱眉,突然被这点陌生人的善意温暖了。也对,既然不敢死,就好好活吧,就算是地狱开局,也总得打一打才知道能不能通关。
于是我抹了抹眼睛,道:“婶子,求你帮我件事,你要是不帮,我怕我真是活不了了。”
“你说你说。”大婶上来扶我。
我拉着她道:“婶子,求你跟我家婆婆说,我有喜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她多少能容我缓口气……”
大婶把手一缩,连连摇头:“这可不敢,我咋敢骗人嘛。穿帮了咋弄?”
“婶子,”我苦苦求她,“我家男人又没啥毛病,等过两个月,说不定我真怀了呢?就算没有,我找个由头,只说滑胎了,也怪不着你。你也看见了,若没个傍身,我今日便要投河了。”
大婶心软,禁不住我好说歹说,答应帮我一把。
我踩进家门,门里坐着个老太太戴着个金镯子在择菜,穿着长相跟原主记忆里一模一样,正是“我”现在的婆婆。
她瞧见我一身水,劈头冲过来就作势要打:“你个浪蹄子死哪儿去了?好吃懒做的东西,好好的衣裳弄得一身湿,你男人起早贪黑挣钱,不够你嚯嚯!”
胖大婶连忙从后头出来拉开,道:“谢家大嫂,你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婆婆看见我身后有人,稍微退了半步,摆出个笑脸:“徐家婶子,你怎么来了?”
我稍微松了半口气,当着外人,她多少还在乎点脸面。
想着,她回头又狠瞪我一眼,好像在说:等人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按计划,弯起身子,捂住喉头,突然做出孕吐的反应。
徐婶子配合地抓住我婆婆的手,亲热地拍了拍:“谢家大嫂,我这是恭喜你来啦!你要抱孙子啦!”
这一句倒把我婆婆说愣了,立在那里,一时看看她,又看看我,大概是心里又惊讶,又高兴,又不想给我好脸色看,神情十分滑稽。
徐婶子道:“您要不信我,再到省城里找个大夫瞧瞧?”
婆婆这才反应回来,忙道:“别别,哪儿能不信您呢,再说省城那大夫都是男的,又大老贵。”
“那你还等什么,快把儿子叫回来啊!”
几个女人慌乱一阵,“我”的丈夫谢长生终于出现了,扛着锄头,一脸喜悦,从大地里回来。
我看过去,心里略略一动,虽然在原主记忆中见过他的样子,不过此时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看得他比记忆碎片中更俊俏些,庄户人家常干活,皮肤有些黝黑,但身材匀称结实,敞着褂子,甚至还有点小腹肌。
从原主那我知道,长生小时候在“我”爹那里念过两年书,跟“我”算半个青梅竹马,一度他也想过去考秀才,不过十几岁,他爹病了,他就回去照顾,又过了两年,他爹没了,他心疼母亲,又怕别人欺负,就留在了家中,彻底成了农夫。
这种家庭模式我太熟悉了。年轻守寡的母亲把一切关注都压在独子身上,结局不是弑母案就是妈宝男。
长生看见我,眉开眼笑的,问这问那,看我站着,把我扶着坐了,又转头给徐婶子抓了一把糖,还有一串铜钱,用红绳捆着,说是喜钱。
喜庆气氛间,我却瞥见婆婆投来的目光,阴森森的。仿佛有人抢了她最心爱的东西一般怨恨。
我暗自提起一口气,这边的日子,今天才是个开头呐。
到了晚上,长生贴过来,想要跟我亲热。
他跟原主是夫妻,不过对身体里的“我”来说,这是个陌生男子,还好,我早准备下说辞。
我不轻不重地推他一把,道:“我有身子呢,不得行。”
他嬉皮笑脸地还要过来:“女人怀个孩子哪有那么娇贵。我娘说了,她当初怀我,九个月还下地干活呢。”
说实话,听到这句话,我血压立马飙升。
要是放在现代,这什么二婚妈宝男,我早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但转念一想,他是土生土长的大清人,落后点也能理解。
按原主的记忆,长生这人,其实不是全无良心,对她也有些感情,但他从小被母亲操控,懦弱愚孝,所以放任母亲虐待媳妇。
毛爷爷说得好,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现在,我要想打赢这一仗,就得把他拉到我这边来。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按住他的手,正色道:“这是你说的,孩子万一掉了,你去跟你娘解释,说你负责,让她不要骂我半句,动我一指头,你做得到吗?”
长生果然不作声了,但有点不乐意,收回手,沉了脸道:“哪儿那么容易掉了,隔壁媳妇怀的时候,一点不耽误,怎么你就不行。”
我伸出一手,带着半真半假的温柔,搭在他肩上,道:“阿生啊,你一吃花生,便会浑身起疹子,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