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天上我度过岁月数百年，不知何为情念。
守在言凊仙君身边，过眼种种，我以为，不过是个局外人。
后来身死魂消，我才明白我缺了情丝。
可惜，经年已逝，终究失了诺。
我在言凊仙君身边侍奉已有些年月了。偌大的涣水宫我已十分熟悉。每日往复地走过各个宫殿，我想我会永久地过着这样的日子，孤独而忙碌。
我叫檀阳，本是凡尘一方的公主，父王为平战求和，欲遣我和亲。那年我十六，碧玉年华，穿上红袍华锦，远徙他国。我拭去母后泪水，决然上了轿辇，转身起轿时潸然泪下。百姓安平，也是我的职责。
然而敌国出尔反尔，我行之一半，便袭国屠城。而我，亦被埋伏于路者射杀。我没有逃，也不害怕死亡，可我救不了臣民。我只能带着遗憾离开。
再睁眼，我已是魂魄状态。我仍有意识，于是我朝着国都的方向走，走了很久很久，停下时，只看到旧尘纷扬，一片苍茫。我知道我到了地方，可能是我走得太久了。
我站在那里，似乎站了很长时间。于是等到了途经此处的言凊仙君。他落下云端，一步步走向了我。
“你在此停留多久了？”
我摇摇头。
“你身上祥瑞浓郁，实在难得。”
我受言凊仙君点化，飞升天界，侍奉左右。
我仍叫檀阳。
每日不过整理书案，递水传讯，算不上复杂。仙上见我颇具慧根，便亲赐书籍与我学习仙法，我很是感激。如此，约莫过了三百年。
仙界每百年，会办一场仙选，各路仙子皆可参加。其中优秀者若被哪位仙君看中，便可收其为徒。这也算是一种荣耀。
仙选又将开始了。
我照例地将这些事情呈报给了仙上。不过仙上从不参加仙选，总以仙龄尚浅，难当师责搪塞过去。
“仙选啊。”言凊仙君的目光仍旧徘徊在书册上。
“今次就参加一回吧，”言凊抬眼看我，“省得他们总拿此说事。”
我有些微的惊讶，低头领了命。
来各处仙宫收集名帖的小仙看到言凊仙君的名帖有些激动。
“言凊仙君竟也参加了？”
我颔首朝她笑笑。
“往届很多仙子都想拜学言凊仙君，无奈仙上从不参加。也不知今年可会有仙上看中的。”
我朝涣水宫那边看了一眼，仙上仙法术语造诣高深，也该收个徒弟了。
有常打交道的仙侍问我参加与否，我只是摇头，也确实没甚兴趣。何况欠言凊仙君一份恩情，我该侍奉周全。
参选报名结束后，天帝分派名录于各仙君先览。往年因言凊仙君不去，也未看过。
言凊仙君将名录看了一遍，便搁在了一旁。片刻后，他看向我。
“你没有参加？”
我愣了愣，很恭敬地地上前行礼。
“是。”
言凊仙君不再说话。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终于等来仙上暗示性地挥手才退到一旁。
我想仙上可能觉得我既随其学了一些仙法，也当施展一二，方不落仙上的颜面。若是如此，以后再参加也未尝不可。
我因着言凊仙君的缘故，随侍左右，得见了仙选的全貌。
言凊倚在座位上，并没有多少兴趣。我倒看得炯炯有神，一心希望能领悟到一二家传绝学。
耳侧传来轻笑，我疑惑地看过去。
“你倒是个苦学的好苗子。”
我立时站得恭敬起来，不敢再看。还是得空私下请教吧。
言凊的目光从我身上划走落在大殿上，仙选已近尾声了。
“言凊，你头次参加，可有看中的弟子？”
言凊仙君坐得端正了些，施施然开口：“各位仙君选择。”
其他几位笑起来。
“言凊，你要是谦虚，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言凊未置一词，拿起放在案上的扇子递给了我。
“有些热。”
我接过，打开扇面轻轻摇着。我知道殿内仙气氤氲，哪里会热，不过仍是照做了。
殿内有些热闹。我看着言凊仙君的模样，应当没什么心思选徒弟了。
言凊突然的伸出手指向殿内一指。
“你这小鲤鱼是来自凡间？”
我的目光移过去，看到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穿着水红色的衣裙，睁着大眼睛看着这边。
“是的，小仙是从凡间檀国修炼成仙身的。”小鲤鱼学着旁的仙子那样行礼回话。
我有片刻的恍惚，似是听到了一个熟悉而久远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回仙上，小仙名叫宛绮。”
宛绮是言凊仙君的第一个徒弟。
我带着她熟悉了涣水宫，为她安排了住处。其余需要交代的，就是言凊仙君的事情了。
言凊丢给宛绮几本跟书法有关的书。
“你先把这些学会。”
宛绮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几本书：“不是师傅您亲自教我吗？”
我心里笑起来。言凊仙君平时懒散得很，想必在带徒这方面委实没有太多经验。
宛绮的目光绕到我这里来，眼中带着恳切的乞求。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了。
“仙上，您看不如定个固定的时间指导一二，也能彰显您为师的风范。”
“就按你说得吧。”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很识趣地处理地处理好事情就退下了。
在院内浇灌花草的时候，宛绮过来了。
“檀阳姐姐，师傅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回身看着她。小仙子仙龄尚浅，倏忽被仙上纳为徒弟，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和担心。宛绮的眼睛明亮清澈，确实有点像一条水中的游鱼，透过这双带有熟悉感觉的眼睛，我的思绪流连在很久的过去。
“你不要多虑，仙上从前没收过徒弟，想来生分。后面就不会了。”我试着安抚这个刚来的小仙子。
宛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仙宫内冷冷清清的，来了个这样活泼得也不错。
宛绮一开始还是有些害怕言凊仙君的，久而久之就无所顾忌了。
言凊仙君原准备两天给宛绮指导一下仙术，看看她学习的情况。结果宛绮天天满涣水宫地跑，言凊仙君说过几次，见没什么用，便也听之任之了。
我难免感慨，也算是有个能制住仙上的丫头。
我仍旧的日复一日做我自己的事情，仙上如今精力多放在宛绮身上，但也把涣水宫藏书阁的钥匙给了我，得空我就去翻翻书册典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宛绮是个闲不下来的，我手上有的活被她代为完成了，倒也越来越清闲。我在藏书阁待的时间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