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说非我不要的男人,用炙热誓言步步背叛而去。 我诊断书出来那天,亲眼瞧见他出轨。 这个人辜负我,我不要他了。
###第十五章
我们的家里,久违地在深夜有夫妻聊天的声音。
陈承小心翼翼地抱我回卧室,像捧着一个摔碎的瓷娃娃,走不了几步路就要仔细检查下还有没有落下的碎片。
他用热毛巾给我擦身子,再贴心地给我泡了酸枣茶。
最后才敢坐在床边。
背对着床边柜的暖色台灯,他看起来像一团照不亮的浓雾。
“那年那回……”
看这架势,陈承是准备和我细细说来他出轨的历史。
可才说四个字他就没了勇气,要来拉我的手。
拜他所赐,我手背上青红一片很是精彩,我血管不太明显,所以每次打吊瓶都要被戳好几回针。
这下那几个针眼刺目得如同一纸状书。
代替我泣血带泪地向陈承指责他的罪行。
“怎么还有针眼?你打针去了?”
我想,既然要坦白说话,不如我先把自己摘干净了,所以告诉他:“下午发烧,我去了医院。”
陈承猛地抬眼看过来:“你怎么不给我……”
“我给你打过电话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大抵此刻我苦笑起来的样子十分伤人,所以他眼底尽是受伤。
话也不讲,只管捏着我的手。
我本该以胜利者的姿态暗自愉悦,可是这会说开,却觉得心里无声地塌了一块要命的地方。
这才发现我比他还抵触说破这些,总归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然后遇见了扬枝,她和丈夫一起瞧见我一个人,她不放心,就让司机送我回来。”
我大方得很,故意咬字清晰,着重于慷他人之慨,让我和陈承心里都扎满刀子。
“不早了,你过来躺着说话吧。”
陈承像是良知仍在,又被法官判了无罪释放的杀人犯,这份原谅让他愕然狼藉。
他不肯动,只是坐在床边紧紧拉着我:“那年那回,是几家公司董事牵头,我喝高了……”
“陈承。”我又打断了他,“我不想听。”
如果这句话要有后缀的话,一定是:我求你了。
毕竟,世上最没用的废话就是罪人的忏悔,爱着罪人,本身也有罪。
“上次可能我说的时候你没听清,这些年我也没少想,是我自己不成器,我放不下你,你做的不对,我也犯贱,咱俩谁也别怪谁。”
“我可能比你还要恋旧些,我舍不得你,但是一来二来的,下次,不要再闹到我面前了。”
道理那么多,爱人先爱己,自己开心最重要。
我都晓得的呀,可还不是把生活经营得一塌糊涂。
果然,知道和做到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我没多少时间可以再来许多个下次了,至少这辈子,我想贪心地骗骗自己,好歹离开的时候还有个爱我的丈夫。
那晚,陈承拥着我说了好多话,他大抵明白发誓于他而言像是笑话,所以只是乱七八糟说了许多不打紧的话。
好像这样,就能把欠缺我的那些温情补回来。
我明白,他在试图将我们在悬崖边上的生活给扯回来。
太晚了,我早就掉下去了。
他问得谨慎:“念念,我们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陈承不晓得,和好如初都是骗人的鬼话,那叫重蹈覆辙,彻底死心。
我说:“好,我不走。”
之后翻身闭眼,装自己是要睡了,他很快贴过来,一会摸摸我的脸,一会又给我整理头发,好久好久才睡着。
陈承终于明白他要是放开手会失去我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等他消停下来,我这才敢翻身回来看他。
我身上心里都疼得发麻。
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只觉得用死亡来报复陈承的我实在太幼稚了些。
陈承梦里还皱着眉,我轻轻喊着他,帮他把眉头抚平。
“我没有以后了呀。”
“陈承……”
隔着眼泪,我瞧不清他的脸。
“我们没有以后了你知不知道,我不走是骗你的呀,我,我真的会,我真的会走的呀。”
“她不好,她故意这样激我让我们吵架,她不好的。你就算……”我抽泣得手抖,狠狠捏着拳,告诉他,“就算我走了,你也要找个能过日子的,真心对你好的,知不知道啊。”
如果,我没得病,我大概会闹一场,逼着他断了,把我所有委屈怒火都告诉他。
嫉妒也好吃醋也罢,就算拿刀逼着他爱我,我也要做。
最好两败俱伤,最好声嘶力竭,才对得上那么多年的爱和恨。
可我只能在他睡着以后揪着他的衣领,像挑衅着他和我打一架,一遍遍地问:“你知不知道啊?”
陈承没回答我,却又习惯性地抱住我,给我拍后背。
他不知道这些叫做道别。
我生生哭没了半条命。
###第十六章
我们守时地去了扬枝孩子的百日宴。
觥筹交错,喜色和睦一派,大家都在说她有福气。
我和陈承坐在一起,我们许久没有这样一同出场参加什么活动了,所以总有暧昧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等介绍过之后,我突然成了什么罕见生物,那些暧昧目光又变成惊讶。
陈承明白那些视线的意义,全程都在亡羊补牢地拉着我不肯松开,给我补上一个迟来的名分。
——在我已经不介怀的时候。
期间我接了三个电话。
先是墓地管理处来电询问我可以开始动工了吗,我说嗯。
然后告诉陈承:“这是售楼部电话。”
后面医院又来电,医生问我考虑得怎么样,我也说“嗯”,回答得云里雾里。
再告诉陈承:“这是销售电话。”
直到珠宝店来电,问我什么时候去拿对戒,我说:“再等等,我还没想好。”
这次我没骗陈承,我告诉他:“我订的戒指到了,有时间去拿吧。”
我放他和其他人痛快说话,绕去厨房找正抱着孩子瞧阿姨们做饭的扬枝。
我问她:“你累不累?”
扬枝脸上洋溢着幸福,但还是小声地跟我说了实话:“这小胖子长得快,我手酸。”
小娃娃在她怀里眨巴着眼,看看我又看看妈妈,竟然向我伸出手来。
我想抱抱他,可是身上虚得厉害,怕摔了他,只好作罢。
他没能得到想要的拥抱,委屈地收回小手。
我抱歉地笑笑,希望他能早点忘记我这个不讲礼貌的阿姨。
“生孩子,疼吗?”我等扬枝把娃娃交给阿姨才敢问她,尽量坦荡得像是这对我来说不是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人应该都会这样,越不能做什么,越想知道。
“疼啊,疼得要命。”扬枝回答得简单,没说几句就开始拉着我问陈承。
要说起这个,我也疼得要命。
只能推她去继续忙碌,回头看陈承还在被一群人围着说说笑笑。
我往他们家前厅的花园绕过去,那里静一些。
倒很意外能在这看见扬枝的大儿子,之间见过许多回,我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娃娃。
他家教很好,见了我乖乖喊人,不怯场也不倨傲,自自然然,就是打过招呼又闷闷坐下。
这个岁数的娃娃其实心思都很细腻。
大人总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心里明镜似的。
“我刚刚吃东西的时候,吃到一颗好酸的果子。”我捂着难受的肚子,顺其自然地坐下来,“现在也很委屈。”
他不相信,问我:“大人也会委屈吗?”
“会呀。”我努力睁大眼表示真诚,“就算是老人都会,谁都会委屈的。”
这话显然没鼓励到他,孩子失落地低头:“念念姨,我小的时候,吃不到糖就会很想哭,可现在要是妈妈爸爸不给糖,我也不会哭了。”
我告诉他:“因为你长大了。”
他说:“可是我还是不高兴。”
新生的弟弟给这个家庭带来欢乐,也抢走他很多宠爱。
他很懂事,没有闹。
自来难受的,都是最懂事那个。
我顺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抚了几下:“你长大了,委屈也会跟着长大的。”
“念念姨。”他又喊我,“我想要妈妈爸爸只疼我。”
我心里偷笑,想着这娃娃倒是诚实。
“爸爸妈妈疼你啊,可有了弟弟你应该高兴啊。”
他不明白:“可我就是不高兴。”
我说:“你升级啦还不高兴,你从孩子变成了哥哥,好多人都不能有个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