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了相亲对象的追求。
我知道我是替身。
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和楚望是相亲认识的。
在此之前，我也陆续相过几个条件不错的男人。
他们很好，尊重女性，事业有成，但我看见这些陌生脸庞，总会下意识拒绝。
直到我遇见楚望。
他与沈岳有七成相像，嘴角也常挂着笑意，很是亲近。
「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个朋友。」
这样的搭话开头语，我听过太多，他们所言，我也不知真假。
「你也是。」可我所说为真。
我们相视一笑。
而后相对无言。
楚望用餐时，会先把不吃的葱姜蒜挑出来，再依照先素后荤的顺序，享用餐品。
沈岳也这样。
就连细节也能吻合百分之八十。
面对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我无法抑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我甚至都在怀疑，沈岳没有死，只是换了个名字失去记忆回到我身边。
但是不可能。
我亲眼看着沈岳被从湖中打捞上来。
面色惨白，没有呼吸，安详乖巧地躺在我的怀中。
「你还好吗？」
我回过神，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眸，慌忙起身擦去眼角泪水。
「抱歉，我去趟卫生间。」
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用凉水拍打着脸，抬头看见镜中狼狈的自己。
咧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果然，自始至终，都忘不掉。
我调整好情绪，回到座位上时，楚望面前的餐食和我离开时没有两样。
沈岳也这样，打电话也好，去卫生间也罢，只要我中途离开餐桌。
他总是等我回来，再一起用餐。
冷静些，他不是沈岳，沈岳已经死了。
我强行遏制住内心那股压抑一年，而后又卷土重来的疯魔思念。
「木槿小姐。」
饭后，他轻声唤我，待我抬眸，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明天还能约你出来吃饭吗？」
不能，不可以。
我知道答应意味着什么，但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
他不是沈岳，更不该成为沈岳的影子。
「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木槿小姐和我那个朋友太像了。」
换做旁人，听见这话或许是该生气。
可我却和他产生了共情。
可能是因为，我感同身受吧。
「好。」
那一瞬间，感性战胜了理智。
这场相亲局后，是一场和朋友的饭局。
还是原来的餐厅，在和楚望道别后，我整理了一下着装，顶着接待员诧异的目光重新走进餐厅，坐到刚刚位置的后面那桌。
「槿槿，你......」
要是换做以往，叶萝早该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放走一个优质男人，又或是开启吐槽大会，挑拣刚刚那个相亲男的毛病。
可这次没有。
她咬着筷子尖欲言又止，刻扭扭捏捏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莞尔一笑，大方承认。
「我也知道这样做不道德。」
但我太想他了。
「就这一次，我只是，想再看看他的样子......」指尖冰凉，我轻轻摩挲着指腹，那里仿佛还保存着一年前，抚摸沈岳脸庞的触感。
「小萝，以后不要让阿姨给我介绍对象了。」
双亲在我成年后，便相继故去，身为邻居的叶萝一家，帮扶了我不少。
我也没什么好报答，只能把叶萝当妹妹一样照顾，给她的父母当半个女儿。
所以，叶萝父母也同样操心我的终身大事，尤其在我失去沈岳后。
只是现在遇见了楚望，我突然觉得以后的相亲没什么意思。
因为我始终忘不了他。
叶萝鼓着腮帮子用筷子戳米饭，郁闷地「哦」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听见她这么说，我笑而不语。
我也希望自己能好好的。
可那股被思念缠身的感觉并不好受，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压抑住。
如果压抑不住。
那就释放吧。
楚望说是明天约会，可下一次见面却是一周之后，期间他时常给我发消息，句句都是抱歉。
他实在太忙了。
无所谓，成年人的世界本就是忙里偷闲。
我倒是想他忙一些，关注我少一点，这样我内心的罪恶感，也会被冲淡一些。
夜幕下，车辆熙攘，人潮来往，灯火交织成一片绵密的网。
我在约好的西餐厅，坐在靠落地窗那边，撑着下巴看窗外。
这里是四楼，沈岳死后那一周，我曾想过以哪种方式去见他。
太高的地方，摔下去会很难看。
我想漂漂亮亮地去见他。
不对，不行，不能这么想。
「嘶！」我掐了把自己的小臂，强行回过神。
我应该活着。
「抱歉，我来晚了。」
楚望风尘仆仆地赶来，怀中抱着一大捧红色康乃馨。
谁家好人初次送同辈女孩红色康乃馨？
我笑了，笑着笑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曾经我也收到过一束红色康乃馨。
来自沈岳。
看见我哭，楚望手忙脚乱地从风衣口袋掏出纸巾。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附近花店就一家开着门，花束也只剩下康乃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所措地为我擦拭眼泪。
「我很喜欢。」我流着泪笑出了声。
怎么会不喜欢，一个和沈岳高度相似的人，送着和那天相同的花束。
「真的？你喜欢？」楚望的表情霎时间明朗起来，眸光中充满欣喜，就好像是得到甜头的宠物，乐滋滋地摇尾巴示好。
「那我呢？」他追问道。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眼前人模样与过去记忆重叠，我的眼泪戛然而止，呆愣地望他。
为什么，为什么一模一样。
「你是谁？」我的目光随他而动。
他脱下风衣递给服务生，深邃眼眸中倒映出的是我的面庞。
「我叫楚望，木槿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可以追求你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连细节都相同的两个人。
就连表白方式都一模一样。
这场约会，以我单方面丢盔弃甲的离开作以告终。
我打车去了一个地方。
这里是我和沈岳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也是沈岳结束生命的地方。
身后都是散步的行人，我静静看着倒映灯光的湖面，迟疑片刻后，试探地迈出脚......
「木槿！」
一声呼喊在我耳边炸开，眼前天旋地转，刹那间，我被叶萝勒住脖颈压在地上。
「楚望再怎么不是人，你也不能想不开啊！」
乌泱泱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叶萝喊得太大声，导致其他人都以为我被情所伤，七嘴八舌地开导我。
我都听进去了，当时我搂着沈岳的尸体嚎啕大哭时，周边人也是这么劝导我的。
我都听进去了，她们希望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做那些想不开的事。
「小萝，我没事。」被人围观的滋味不好受，我低着头，轻拽了拽叶萝的衣摆。
她会意了，扬声道谢，让旁人别再围观，
期间她紧紧扣住我的手，生怕我再想不开。
实际上，我没有想不开，向前迈出那一步，也没有让那一步落地的打算。
叶萝扶起我，我们一同坐在绿化带前的木制长椅上。
她不是一个很会保守秘密的人，她以为我都知道了，嘴里骂骂咧咧都是楚望的不对。
「楚望的前女友和我长得很像......」
捕捉到这条消息的我，缓缓看向她。
和我相亲的对象，她总会去搜集对方的信息。
可能这就是身为朋友的偏爱吧。
明明，我和楚望是一样的人。
原来，楚望也没说谎，我真的长得像他一个朋友。
胸口堵塞突然顺畅，仅她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开了。
就连苦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小萝，你怎么会在这？」我飞快从情绪中抽身，换了个话题。
「你忘啦，我每晚这个时段会帮我妈遛狗......卧槽！我狗呢！」
这么一打岔，刚刚的事宛如一个翻篇小插曲。
现在的我，正在陪焦头烂额的叶萝找狗。
很幸运，狗没丢，毕竟站起来有成人高的金毛犬，也没人敢轻易偷。
金毛看见叶萝后，嘴里发出呜咽声，似是在责怪她一声不吭的把它丢下。
我也一声不吭，目光落在牵着金毛犬的那人身上。
「晦气啊晦气。」
我听见叶萝的小声嘟囔，笑了笑没说话。
「我还在想，它的主人是谁。」楚望把牵引绳递给叶萝，灼灼目光却落在我的身上。
叶萝见此脸一垮，扬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