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竹马。
有一天我不小心睡了其中一个竹马。
醒来后,他缠着我要对我负责。
可是我喜欢的却是另外一个竹马,这可难搞了。
我一不小心睡了我的竹马,可我喜欢的却是我的另一个竹马。
这事说起来有些许长,虽然昨晚我是因为醉酒闯下的这个祸事,但此时的我却是无比真挚且诚恳地跪在他的床边忏悔的。
“阿……阿洐,我……”我舔了舔唇,声音干巴巴的,满面羞愧。
“昨晚我们……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你莫同我阿爹说。”
我迅速说完,“嘭”的一声磕了个响头,我真是个混蛋!
头顶温洐却迟迟不发声,我心虚地抬头。
却见他满脸倦容,宽大的里衣向一边凌乱地敞开,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肌肤,正垂眸静静望着我。
一向温润如玉,喜欢冲我柔笑,喊我“焦焦”的他此时却眼尾微微泛红。
一下子,昨晚一些零碎的记忆突然就闯进了我的脑中。
昨晚是我提着五坛子酒一路横冲直撞,最后一脚踢开温洐房门的。
我逼着他陪我一起把酒浇愁,只因为我喜欢的另一个竹马顾清宵昨天成亲了。
我那时候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很想大哭一场。
我也的确抱着酒坛子大哭了一场。
而温洐夺不过我手中的酒,只能替我手忙脚乱地擦着泪,最后呢……
最后不知怎的酒意上头,我竟将他扑倒在地了。
我那时想:今夜既是顾清宵的洞房花烛夜,那我守着这一颗心悦于他的心又有何意义?
“真不悔吗?焦焦。”他问我。
我不答。
“我是谁?”他又问。
我眯了眯眼,“……温洐?”
之后长夜中,只余他情动时一声声的:“焦焦,焦焦……”
“焦焦,焦焦……”
我一下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面前温洐的呼唤和昨夜他趴在我耳边的呼唤一下子重叠,我惊得一下子窜起来,很没有志气地逃跑了。
时值立秋。
自上一次的醉酒之事后我犹如鹌鹑般在府里已经当了月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了。
连阿爹都时常打趣我,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不敢出门。
我一阵心虚不已,本以为这般躲着这件事便可翻篇了。
可翌日我刚醒来由弄巧梳洗时,外面的丫鬟匆匆来报。
温洐的父亲温太医携带媒婆前来提亲,两人已谈至尾声。
阿爹似乎很是高兴,双方已互换庚帖。
这个消息如同响雷般在我耳边炸开,惊得我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在原地气急败坏,抓耳挠腮,一下子将怒火发到了丫鬟身上:“你怎么现在才来同我说!”
“小……小姐先前还未醒,奴婢不敢打扰小姐休息……”
是了,我忘了,我有起床气这件事是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忌惮的。
我欲哭无泪,只觉一阵晕眩。
弄巧见我如此反应,忙将丫鬟挥退,将我扶至床边,帮我揉按太阳穴。
“小姐莫气了,您与温公子从小便一起长大,温家世代为医,家世清白,且温公子一表人才,待人温和有礼,此为良配呀。”
“不行!”我一把站起,“我得去找阿爹说清楚!”
“胡闹!”阿爹啪地合上了手中的账本,吹胡子瞪眼。
“什么叫你不同意这门婚事,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你与阿洐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温家祖上又对我们林家有恩。阿洐要样貌有样貌,性子又温和,你究竟看不上他哪一点?!”
“他千好万好,可我对他只有朋友之谊,从无男女之情啊!”
“你不试试又怎知有没有男女之情的?”
我……我竟忘了,阿爹从小便喜欢温洐,常常便嚷嚷着要让温洐做他的女婿。
只可惜温洐这么些年虽与我走得亲近,却从无逾矩。
温家祖上曾救过我家曾祖父性命,两家世代交好,阿爹又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让温洐成为他女婿的机会呢。
情急之中,我只能去找温洐让他退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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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茶馆隔间内,我与温洐面对面而坐。
我与他已月余未见,此时的他已恢复往常的模样,嘴角带着浅笑,目光柔和地望着我,再不见那日眼尾的泛红。
我心虚地喝了好大一口茶,鼓足了勇气坚定地开口道:“阿洐,我们不能成亲,我……不能嫁给你。”
温洐嘴角的浅笑慢慢褪去,抿了抿唇,垂眸苦涩地扯了下唇角:“可是清宵已经另娶他人了……”
“这是两码事,阿洐,我只待你如兄长,从无半分男女之情,你亦如是,这个亲我们真的成不得。”
“可是我们已经……”温洐捏着茶杯的指尖已经泛白,耳尖却慢慢红了起来,“我得对你负责。”
“不不不!不用你对我负责……”我慌忙摇手,急得抓耳挠腮,“你没必要为此就娶一个不喜欢的人进门,此事错在我,我自己会一力承担。”
“可是我喜……”喜什么温洐却再无法说下去。
“君子无媒不苟合,你我既已行此事,无论如何,我都得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匆匆丢下一句话,这一次,轮到了温洐落荒而逃。
留我在原地呆若木鸡,木木地望着他狼狈逃离的背影。
我这么吃惊是因为从小到大,温洐在我的印象中从来都是温和少言的谦谦君子。
只要是我不愿意的他从来不会勉强我,甚至明知我胡来还宠溺地陪着我,这是第一次他不顾我的意愿做一件事,却是娶我。
我同他自小便相识,我出生时他甚至还抱过我。
那时他才四岁。
阿爹曾说起那时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我,欢喜的很,“妹妹,妹妹”地唤个不停。
我是林家唯一的女儿,然阿娘却因那年生我时伤了身体根本,长年卧病在床。
最终还是在我三岁时便去了。
阿爹也因此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发誓此生不再娶,但因伤怀,加之家中商铺变故,便只能整日忙里忙外,顾不上我。
那时我日日哭着要娘亲,整宿整宿睡不着,眼睛都哭肿了。
是温洐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安慰我,给我擦泪的,我便将他当成兄长般依赖。
彼时我们还不认识顾清宵。
顾清宵是在我五岁时随着他爹顾老将军告老还乡回了这平宁城安家,又正巧安在了我家隔壁的隔壁,因此才相识的。
他喜欢偷偷带着我和温洐到处疯跑,做给我许多这平宁城没有的新鲜玩意,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更是家常便饭,他时常同我和温洐说。
“焦焦,阿洐,总有一天等我像我爹一样当上大将军,到时候让你们当我的左右先锋,我带你们去看这平宁城没有的北漠风光。”
我在认识他的时候五岁,而他八岁。
我不知道他是哪年去的北漠,但我只觉得他很不同,与我们平宁城所有的小孩都不同。
他时常同我讲起漠北的风光、厮杀的战场、英勇无畏的将士。
我做了好些天的梦全都梦到了我去到了他所说的北漠,风沙漫天迷人眼,但我竟一点不怕。
我开始很是喜欢听他同我讲起这些,大抵所有的闺阁女子多仰慕于有英雄气概的男子吧。
即使他大多的英雄事迹都是从他的将军老爹那里照搬过来的。
我开始慢慢喜欢上了他,可温洐不一样。
我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跟在我身旁保护我的兄长罢了。
且他从小身子单薄,白白净净的像个文弱书生般,长得竟比我一个女孩子还要好看几分,简直天理难容。
所以即使后来顾清宵突然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女子,并求着顾老将军同意娶进了门,我都没想过要嫁给温洐。
然,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那晚的冲动,可能,只怪烛光摇曳,美色迷人眼吧……
后来无论我回府怎么哭闹,甚至绝食了三天,吵着要去菩提寺当道姑都没能成功退掉这门亲事。
一个月后,我终于没有力气再闹了,安安静静由着千里迢迢赶来喝我喜酒的姨母梳头。
姨母边梳还边念:“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