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时，我是难民，他是知府。
清风霁月的他，救了污秽不堪的我。
后来，我成为了他的丫鬟。
再后来，他当上了内阁首辅，披着一身的月色向我走来。
轻声询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
一阵剧痛袭来，我开始后悔，不该跟那群乞丐抢一口馒头被推的撞了柱子。
暖流从我额头上流下，我伸出手摸了摸，是血。
破庙里早已没了那群乞丐的踪影，我想活下去，但看现在这副模样，怕是挺不到太阳下山了。
迷迷糊糊之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我当乞丐前。
我娘为了让我活下去，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塞钱将我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
我每天做着粗重的活儿，手指满是疮，但我很高兴，我活下来了。
我娘临走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好好活着，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等我攒够了月钱，去找我娘时，我才知道我娘死了，被活活饿死在家。
我身上的钱不够买一副棺材，我只好买了草席，将我娘下葬。
我继续做着我的丫鬟，好景不长，那户人家因为贪污，被满门抄斩，我深夜趁乱钻了狗洞逃了出来。
我不敢停留，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疯狂的奔跑，鞋子磨破了，露出血淋淋的脚趾，不知道看见第几次太阳升起，我逃到了现在的县。
这里一直在发生灾荒，街上的乞丐比比皆是，没有人能注意到我，我在这里安顿下来。
为了活下来，我同野狗抢食，吃被人不要的剩饭，就算是馊的我也会强忍着恶心咽下去。
我内心不知道怎地，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不属于这里，但我还能属于哪里呢，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想活下去。
太阳渐渐下沉，迷糊之间，看见一个身影，逆着太阳光向我走过来。
我看不清楚脸，只觉得他身形修长，月白色的袍子在夕阳下有些晃眼，衬得他矜贵极了。
“我不想死。”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拽住了他的衣角，就算他是一个梦，也是我最后活下去的机会。
我落入了一个怀抱，鼻尖满是暖香，清冽的声音响起在我耳边。
“好。”
等我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幔帐，我掐了一把大腿，疼的我眼泪直流，我没死，我还活着。
我坐起身才发现，身上换了一件衣服，磕破的额头被一层布包裹着。
正当我暗自庆幸时，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走了进来，面皮说不出来的精巧，温润如玉的气质，让我想到了在破庙的那个梦，是他救了我。
他手上端着一只瓷碗，冒着热气，吹了两口后，将碗放进我手里。
“先把药喝了，等过两日病好了再说。”
我喝完药后，昏昏沉沉的，他俯下身给我掖好被子，药草香混着暖香萦绕在我鼻尖。
“困了就再睡会儿。”
他话音刚落，我便像抽干了力气般，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房内多了一个人，她是这个府里的侍女小桔。
每日给我送药和饭菜，我向她打听了许久才知道。
捡我的人叫江明霁，他是常德县新上任的知县，去常德县任职经过破庙时将我救了回来。
“等你病好了，向大人求求情，他一定会把你留下来的，我们大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小桔剥着花生，塞了满嘴。
我将干果盘朝她挪过去，方便她拿。
“别看大人现在只是知县，厨房的赵嬷嬷说了过不了几年，大人就能去京城做官，前途不可限量。”
我点点头，心里暗自思忖着，我现在无家可归，就算出了府，也很难在这里活下来。
“那江大人，这几日可在府中？”
小桔摇了摇头，又塞了一把干果。
“出去办事了，估计后日才回来，到时候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我没想到不是我去找江明霁，反倒是江明霁先来找我了。
他一身官府还未脱，面如冠玉，衬得人又威严又温和，矛盾极了。
我跪下身，给他磕头行礼。
我感受到他看向我背后灼热的视线，余光瞥见他没动静，我之前做丫鬟的时候经常磕头行礼，应当是不会错的。
难道是磕头磕的太轻？正当我准备再磕一次头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扶上我的额头。
“以后见我不必如此行礼。”
我点了点头，他扶我起身。
“若你无处可去，便安心在这里留下来。”
我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中要顺利，连忙点头应下。
“明日早些来我院中做事。”
江明霁打量了我两眼后，缓缓道
“日后不必如此拘束。”
我心里一时有些恍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主，我是奴，若是不拘礼，岂不是乱规矩。
江明霁院子里的事情不多，他整日就呆在书房看书办公，我就在院子里扫落叶，洗地板，我做事情很快，总能在夕阳下山前把事情都做完。
我按照惯例去厨房拿今天的晚膳，进书房时江明霁坐在案前揉着额角。
我走上前，将晚膳布好，他才抬头看我。
眸子里有些案牍的疲倦之态，周身的气质还是温润的。
“你可认得字？”
我摇了摇头，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几顿饱饭，哪里有机会认识字。
“可想学？”
我愣了许久，着实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半晌后，他轻笑着敲了敲我的脑袋。
“若你想学，早来半个时辰，我教你。”
我自然想学，可又觉得惶恐，我连忙跪下磕头。
“奴不想学。”
“奴粗苯，事情都做不好，更何况识字，若是让大人教，便是折煞奴了。”
江明霁静默了许久，我心里更加没底。
“你可还记得我那日对你说过的话。”
我仔细回想，我醒来后与他没说过两句话，唯一能对的上现在这番场景的就是，临走前他说的那句，不必如此拘束。
“奴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江明霁一字一句顿道
“从现在开始，不准吃饭，什么时候想清楚，想认字了再来找我。”
我哪里想的清楚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从前做丫鬟时便是饥一顿饱一顿，我年纪小，经常被欺负，平日里吃一顿饱饭都觉得惶恐。
我饿的胃有些难受，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夜间，江明霁来了，怀里还揣着两个肉包子。
“想清楚了吗？”
“奴怕学不好。”
他将两个肉包子递给我，月色下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不该接过包子。
“以后不要再自称奴。”
他将肉包子一把塞进我手里，说了一句明日早些来后便转身离开。
清晨我早起在他院子里候着，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进来。”
我推开房门走进去，江明霁一身亵衣坐在床沿，屋内暖洋洋的散发着暖香，我拿过一旁挂着的衣衫，预备给他宽衣。
等衣衫换好后，我又去给他打水洗漱。
他的动作很快，等一切准备好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他在书架上扔给我一本书，我翻开看了看，有图画，倒像是给小孩看的读物。
“不懂的等太阳下山了再来问。”
我安静退下，到了院子里时，才开始翻着看了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等我识得这书里的字，已经是半个月后。
江明霁又扔给我几本书，让我识字就行，院子里的事情交给小桔去做，我只需要每日去厨房拿膳就行。
我也乐得其所，每天就在院子里看书，晚膳后就去书房找江明霁。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江明霁此举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