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白月光,白衬衫、冷松香、气质疏离,扣子永远系到领口最上的一颗。
我家男神:“来,苏小弟,叫哥。”
他永远学不会正经叫我。
连死了之后给我托梦都上蹿下跳。
我又做了个梦。
梦里张哥跟我上了同一所大学。
星期三有早课,在集思楼一楼的大阶梯教室,张哥到得早,提前帮我占了后排的座,我还没睡醒,半眯着眼睛梦游一样走进门挨着他坐下,也用不着多余的寒暄。
他献宝一样就着桌子把早餐推到我跟前,告诉趁没上课抓紧吃。其实学校当地的特产是热干面,我吃不惯那个,咱本来也不是爱吃早餐的人,要吃也吃得少。
食品袋里装着一个烧麦和两个小笼包,热腾腾蒸出一层白雾,看得我开始出神。
我突然想起,这样寻常的早晨已经阔别了好几年。而梦最忌讳的就是刹那间的清明,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就再也难以为继。
续不上就算了。我揉着头坐起来,手机放在枕头边,打开锁屏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九点,挺好,我寻思,一点没耽误事。
今天天气很好,春天的太阳热烘烘地烤在人身上,明媚且和煦,连带着人刷牙时心情都惬意,我几乎要哼起小曲,好赖还记得自己通宵打游戏的三个室友刚睡下没几个小时,皱着鼻子把歌声憋了回去。
洗漱过后就收到了沈雪的消息,我匆忙换好衣服鞋子,提起挂钩上的挎包、揣着手机和钥匙就轻手轻脚摸出了宿舍门。
沈雪大我一届,是我在校辩论队认识的学姐,聊过之后才知道人家跟我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法律专业,面冷心热,正义感强,实实在在的好人。最重要的是交际这一块,沈雪人在校学生会,大大小小的活动组织过不少,人脉关系也广,这次东城14中校友会就是她帮忙组起来的局。
因着是临时组起来的局,行程安排不大漂亮。
二三十个人,凑了三桌,开了四五箱啤的,大家潦草吃了顿,看在沈雪的面子上没人吱声。
我低头坐在沈雪旁边数人头,赵思琪、叶彦、李笙笙、蒋思宇、丁翰,差不多来齐了,沈雪敬完一圈酒,回来撞撞我肩膀,用气音道:“诶,怎么样,厉害吧。”
我也小声回她:“怎么把这帮子人找齐的,学姐,牛哇。”
“只要在我们市的,哪怕不在青大我也给你找来了,还剩下俩漏网之鱼,天高皇帝远的,那就实在没办法了。”沈雪垂眸,深藏功与名。
剩下的一个在国外,一个隔着两座城,我连连咂舌,给沈雪竖拇指。
那头赵思琪跟我对上视线,正差不多一顿饭吃到头,擦完嘴就撺掇叶彦和李笙笙要走,沈雪眼尖,给拦住了,说下午还要玩桌游唱k,大老远过来一趟,这么早回去太没劲了。
蒋思宇逮住沈雪不在的时机,凑上来跟我敬酒:“念念,这么久没见了,来。”
我没抬头,挟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进嘴里,安静地嚼。
沈雪找的这家店,怪香的。
在我咀嚼的十几秒空档里,蒋思宇端着酒杯的手就稳稳悬停在半空中。
他噙在嘴角的笑意有点绷不住。
我数着秒,卡着他要暴怒的临界点抬起头,替自己倒满酒,举着玻璃杯敬回去,酒杯杯口很懂事地矮了蒋思雨一头:“好久不见。”我说。
说是玩桌游,其实沈雪带着一行人来了家剧本杀店,桌游只是顺带着的消遣,店里有吧台,她依着各人喜好帮大家点好了饮料,有WIFI和够宽敞的桌椅,消磨一下午也足够的。
果不其然,到了三点钟,老板提醒了句房间空出来了,沈雪顺着接道:“有没有人玩剧本杀?”
万事抵不过一句“来都来了”,她话一出口也算一呼百应,除了叶彦手头三国杀没玩完,剩下几个都跟她进了房间,关门前沈雪跟我递眼神,我摇头示意她少一个也没事,这才将门带上。
“——咔哒。”
房间内放置大型U形木制会议桌,众人依次落座。
赵思琪从中午饭那阵就闹着要走,见沈雪关门,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当即就开始后悔自己鬼迷心窍跟了进来。她这会儿倒是直觉很准,强自镇定着对沈雪道:“等等,这不对吧,dm呢?”
沈雪错开一步,把藏在她身后的我给让了出来:“dm在这儿。”
“啧”赵思琪皱眉,那是她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前不自觉会带上的微表情。我没给她机会,先一步走到众人座位中间,颔首致意,弯起嘴角来了段官方的开场白。
我控制着自己微笑,尽力做到说话时做到仪态舒展自然,音色圆融朗润。
见没人有异议,我转身打开了室内投影。剧本杀、密室逃脱一类的游戏有点前摇很正常,众人都不以为意。播放的是一段中小学常见的防溺水安全教育视频,进行了删繁就简的加工处理,我笑盈盈地站在幕布左侧,留了几年的长发及肩,自以为能将锋芒收敛。
蒋思宇和丁翰却看得渐渐攥起了拳头。
我权当没看见,开始进行剧情介绍:“位于东城三街22号的14中学,在东城诸多中学中位居中流,却以居高不下的学生自杀率而闻名,仅就2017年一年间,就发生了不下13起学生自杀案件,其中疑点最多的,是2017年8月的一起学生投河自杀案,那名遇害的学生叫做张帆。”
房间里十来个人,有人不明所以,问我是不是定制剧本。
我点头称是,粗略扫过去,知情人脸色无不异彩纷呈,最后还是蒋思宇按捺不住:“苏念念,你几个意思!没事找事是不是!”
“我不找事。”我径直走过去,双手支着桌子跟他对峙:“我只想要个真相。”
“蒋思宇。”我垂下头,咬住自己嘴唇内侧的肉,在齿间反复磋磨,险些隐忍不住喉中的呜咽:“他到底怎么死的。”
[“死?
我曾经以为那是轻如鸿毛的一个字。”
14中教学楼的顶楼都没有天台。
张帆和苏念念最常去的天台在图书馆顶楼。
苏念念问他:“为什么来天台啊,天台风景最好看?”
张帆说:“你不是追番吗,主角商量大事一般都在天台。”
苏念念说:“我现在见不得天台,都说14中教学楼,一跳解千愁。”她边说边笑,眼里只隐隐带了几分认真,被张帆精准地捕捉到。
他也笑:“这谁不想跳,换我我也跳。”他指指自己胳膊,上面斑斑驳驳,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接着道:“苏小弟,你这才哪到哪。”
苏念念睨他:“别把吃亏当荣耀,这不算男人的勋章。”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句话。”张帆瞪回去,眼神很凶:“不愧是你!预判了我的预判!”
苏念念没话说。
张帆讪讪的,开始学苍蝇搓手,对她进行谆谆教诲:“自杀不好,就算要自杀嘛,咱也不能选跳楼,十有八九都要后悔,不是说跳楼的人大多数都会本能地,诶,咱拿手先着地吗,我看也不是什么本能,就是临了临了才犯怵。”
“但是也有特别坚定想死的吧,绝望得不行了,宁可身子先着地的。听说张国荣不就是。”
“嗨,那,咱名气名气也比不上人家吗,抑郁症这块也没必要跟人比,他们,嗨呀,艺术家。”
那天是个阴天,雨前黑压压的阴天,风刮得很大,张帆微微弓着腰,风从他的衣摆下灌进去,托起他纯白色的校服短袖,他像个鼓起来的热气球或是别的能飞的东西,有点滑稽,但苏念念却注视着他露出的一截脊柱,她怕风助长张帆的气焰,托起他的骨头,让他长出翅膀,让他被带到太遥远的地方,于是心念一动,抓住了他的衣角。
抓住了。
苏念念思维跳跃地问道:“你会不会也是gay啊?”
“是什么让你对我有了这样的误解?”
“你瘦,脸长得漂亮,有洁癖。”
“刻板印象,刻板印象!瘦是基因好,长得 帅是咱中了基因彩票,洁癖真没有,就是普普通通爱干净,老娘跟那些邋遢汉子可不一样。”
“啊喔,暴露咯,暴露咯。”
“跟你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