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八尾狐妖王再一次挑开我的衣襟时，我终于将那个羞于启齿的问题问出口。
“我是人，你是妖，我们生出来的孩子该叫什么？”
成泽言简意赅，手上动作依旧不停，“跟我姓就行。”
我思索一瞬，“成人妖？”
“……”
“那你还是妖王，我们的孩子应该叫……”
成泽无语至极，但还是配合我。
“人妖王子？”
我是一个除妖师。
今日好巧，是我的十七岁生辰。
但又不是很巧，一个时辰前我就被亲生父亲丢进恶妖聚集地——万妖山中自生自灭。
虽然我知道父亲一向不喜欢我，但他会做的如此绝情我还是没有料想到。
我初来乍到正饿得发昏，万妖山中奇奇怪怪的迷雾阵法又多得离奇，我误打误撞又闯进一处密林，大雾徒然蔓延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的老天爷啊……”
我被眼前一片茫白吓得原地罚站，一步都不敢挪动。
“妖魔鬼怪快走开……妖魔鬼怪快走开……”
我低头紧闭着眼，嘴里开始碎碎念，双手在身前无助地左右挥舞，试图和妖魔鬼祟说拜拜。
奇迹般的，我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微光照在我的眼上。
有用？！
这都行啊？
我试探着睁开眼看了看，那诡异白雾竟真的散去了许多，于是我继续用着师姐教给我的奇招趁胜追击。
白氏除妖第二式——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配合着师姐指点过我的施法手势，双手合十立于身前不断念着念着，浓厚迷雾果然慢慢消散。
可白雾尽头却突然闪现一座宫殿出来！
这这这！
传说中只有占据一方领土的大妖才会有属于自己的宫殿。
我心底的大石头又被猛地提了起来，这刚踏出一步想要逃跑，身形却已经到了宫殿门口。
我：！！！
我白鱼自认其他什么优点都没有，就是自我认知特别明确。
就凭我那三脚猫的除妖术，对抗个妖雾都费劲，更何况是一方大妖了。
为今之计只有——
道歉！
我对着殿门三鞠躬，“无意冒犯！恭喜发财！”
以及快跑！
我转身撒腿就跑，一股脑地往前冲的后果就是又中了妖术。
我现在站在殿主的跟前不知所措。
“您您的宫殿真大！”
“还挺漂亮的哈！”
“哈哈……”
我努力让自己展现最自然的姿态，等我门牙都笑干了，殿中披着雪白大袄的那人才终于开口。
“人类？”
他起身走近我，宛若亭上雪的清冷模样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难不成是刚吃过人？！
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六神无主。
“不不不，我不是人！”
“……”
淦，白鱼你在说什么呢？
“不不不，我是人啊！”
“嗯？”
他上扬的尾音仿佛挠进了我的心里。
“好吧，我不……”
“不管你是什么，”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从你踏入里宫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我很不服气。
呵，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我不要面子的？
他转身走向内殿，“跟我来。”
“好嘞。”
我后脚刚踏入寝殿，身后的大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一道劲风扬起了我的发丝。
救命……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去把自己洗干净，桌上有食物，吃饱了再过来。”
妖王坐在榻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完蛋了。
他果然还是要吃了我……
吃就吃吧，竟然还嫌我脏嫌我瘦！
“呜呜呜，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话！”
妖王稍稍歪头，好像一只机灵的雪狐狸。
他沉默着继续听我讲话。
“其实你的宫殿一点都不好看，乌漆麻黑的像老鼠窝一样。”
我抽泣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你不要像老鼠一样乱吃东西啊，特别是人！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吃了，会拉肚子的！”
我站在门口还不肯动，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可美人妖王果真不是那种可以被随意糊弄的角色。
他轻笑一声开始就在我面前脱衣。
我：诶？！
这一言不合就脱衣服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老天爷啊！
救命……
快派人来救救他吧，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神色清冷淡漠，手指微动，解开一个又一个的活结。
大袄、袍子、外裳、里衣……
一件一件从他身上落下，带着悉悉索索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他做得自然，殊不知这一幕对于我幼小的心灵有多大的伤害。
简直，拳拳到肉啊！
“过来。”
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音量不大，只是正好能穿透耳膜，传进我脑髓的程度罢了。
“哎呦呦，好疼好疼！”
我本捂着眼睛不敢看，这下又还得捂着耳朵了。
“这么弱也敢来万妖山？真是……”
不知为何，在美人再次说话的时候，我的耳朵突然就自己好了。
我又捂上眼睛，还等着能从他的嘴里听见什么胆识过人，英勇女侠勇闯天涯的好话。
“真是活腻了。”
“……”
不愧是妖王啊，一语道破天机！
我最终还是放弃抵抗走过去了。
绝不是被美色诱惑！
是是门口太冷了，我走动走动，一不小心就到了榻前而已。
我才不是师姐口中的老色批呢！
我做好心理建设，刚走没几步就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每靠近妖王一分，这味道就重一分。
我顾不上其他了，直冲向榻前。
这下我才看到他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好几处血肉翻飞令人害怕。
本来想说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一直站着！”
出口却变成了，“挺厉害的，再撑一会儿就可以死了。”
某妖王：“……”
处理这些外伤我轻车熟路，从前在师门中我就没少受伤，后来有了师姐的庇护他们才稍微收敛。
我从一旁的瓶瓶罐罐中拿起专治外伤的药出来，正要往他的伤口上倒，一只手突然钳住了我。
“你干嘛呢？”我皱着眉头问他，“真想死？”
“我没什么大事。”
他说完紧抿着唇，试图咬出一丝丝血色，但都是徒劳无功。
“你到底要干嘛？”
他面对着我的眼神躲躲闪闪，似乎也觉得自己待会儿说出的理由会很令人无语。
我看他半天不说话，直接带着他握住我的手一起往伤口处移动。
“你……”
我看向我的手，又不能动了。
“你能不能先去把手洗干净？”
……
原来还是有洁癖的美人妖王。
折腾了三个时辰我才终于清理好了伤口。
其中有一个时辰是他在检查我的手有没有洗干净，饭有没有吃饱，上药的时候手会不会发抖……
最后一次，我手都要洗脱皮了，我又看他皱眉还想挑刺，我先他一步恶狠狠说道：“你再多说我一句，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下来，就不用怕看见我的手不干净了。”
他应该是极少听到有人威胁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赴死般的说了一句：“那你来吧。”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要怎么你了一样。
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妖一命胜造不知道多少级浮屠的原则，我才不与他一般计较，终于将药粉倒上了他的伤口。
我正凝神救他呢，却听他嘀嘀咕咕似乎在说：“就你那摆设似的功力，还想挖了我的眼睛？别废了自己一双手才是。”
可恶！
他说的好有道理！
我只能当做没听见，不能让他骄傲。
“成泽！你给老子出来！我们再决一死战！”
低沉浑厚的男声似是穿透层层阻隔后响彻屋内，显得有些闷闷的。
似乎还带着些妖力，震得我心慌。
我皱眉，手不自觉地捂着心口，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成泽拉过我的手，帮我戴上了一根细细的银手链。
有一个小狐狸样的白色铃铛挂在正中，其通体银光闪闪，模样忒招人喜欢。
“这里面储存了我的妖力，可护你周全。人间的除妖师现在都像你这么弱吗，你怎么出的师？”
成泽戴完手链突然问我。
我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他如何得知我是除妖师的事上。
我的老天爷，你给我戴了个啥？！
我简直……
如听仙乐耳暂明！
感觉整个世界都通透了！
如果说门外那人的声音是地震时怒吼的山石滚滚，那成泽便是温柔的晴后小雨，滴滴答答干脆清晰地响在耳里。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妖王大人，礼貌发问！
你能住在我的耳朵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