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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萧逸 》精彩章节试读

裴孝廉更是笑得肆意,“大公子怎会有软肋!”

许牧一怔,继而拔出腰间长剑,横在了小七颈间。

他的剑一响,身旁部将亦都策目切齿地拔出刀来。

一时间马嘶人动,杀气凛凛。

许牧道,“既不算,不如我替兄长杀了。”

冰凉的刀锋横在颈间,许牧附耳逼她,“叫出来!求他放我们出城!”

小七垂眸,“公子,我只是个俘虏。”

城楼上那人冷静地令人发指,“我的东西,还用不着你来动手。”

小七一笑,你看,他没有把她当做人看,从来没有。

她只是个东西。

是脏东西,是没有用的东西。

许牧手中一顿,“兄长这是什么意思?”

城楼上那人话语刻薄低冷,“我来杀。”

小七抬眸望他,那人朝她拉满了弓。

第93章看见了吗?他要亲手杀你

“高声求他!”许牧的剑又逼近了几分,“我不要你的命,只是借你出城。出了城门,自然放你。”

如今小七信了槿娘的话,信了那人当真是能挽满雕弓射天狼。

她微笑着看着城楼上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片刻垂下头去,对身后的人道,“公子,我不求他。”

“为何不求。”

“想给自己留一点脸面。”

许牧嗤了一声,“与命相比,脸面算什么?”

是了,对许牧来讲,谋逆叛乱只有一死,与死相比,脸面算什么。

夺权的人首先得要活着,活着才能谋事,也才能成事。今日他若能出城,必会逃亡他国,休管魏楚还是北羌,待他年时机到了,再反杀蓟城。

近百年间,这样的事实在不少见。

小七怃然,她与许牧不同。

魏人姚小七早就查无此人了。

她的命算什么,她的命不值钱。

与命相比,她想要脸。

许牧轻笑,“你看见了吗?他要亲手杀你。”

小七亦笑,“看见了。”

隐约记得什么时候,他还说“我活着,你便会活着”这样的话来。

如今她也记不清了,到底是说过的吧,也许是自己做了一场痴梦,他终究是不曾说过这种话的。

她看见了许瞻张弓拉箭,连一丝犹豫都无,直直朝她的额心射了过来。

他一箭射来,亦是贵气风流。

但凡他有分毫的迟疑,小七也不会心碎神伤。

可他没有。

就在这一晚,就在青瓦楼,她竟觉得许瞻待她不错,觉得他到底不是个坏人。

她轻声问许牧,“公子,你想吃小鱼干吗?”

许牧怔了一瞬,“想吃。”

那支羽箭穿云破雾,杀气腾腾,须臾工夫直逼近前。

小七闭上眼睛,声中哽咽,“这包小鱼干,送给公子了。”

她听见许牧说了一个“好”。

可那个“好”字尚未说完,便化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继而她身后一凉,许牧已摔至马下。

身旁有人赫然大叫,“公子!”

小七霍然睁眸,她还不曾见过公子许牧的样子,他便死了。

他死了。

那支羽箭直直插进了他的脑门,血流了他满脸,已看不出最初的模样了。

小七惊骇莫名,一颗心突突狂跳,浑身发抖,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想,许牧亦是王室公子,亦是尊极贵极的人,竟就这么死了。

可见许瞻当真心狠手辣。

人命是不值钱的。

兵败的时候甚至不如牲畜财帛。

然,这一箭原该射中小七。

是她别过脸与许牧说话,问他想不想吃小鱼干,才导致这一箭射中了许牧的脑袋。

不然,定要射中她的额心。

是,许瞻是要告诫世人,燕国大公子没有软肋。

因而这一箭是真。

杀姚小七也是真。

只听得一声,“杀!”

进而是更多的“杀!”

“杀出去!”

“杀!”

顷刻之间人马躁动,杀声四起,许牧的人已举刀打马冲向城门。

登时是更多的羽箭向下射来,许牧的人刀剑尚未见血,便大叫着摔在了马下。

小七的马受惊在人群中狂奔,她被缚着无处着手,那马不过一奔便将她高高远远地甩了出去。

耳畔的刀枪争鸣声戛然而止。

手中空空,那包小鱼干已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只看见漫天的羽箭下雨般地落了下来,周遭忽地斥满了惨呼嘶鸣。

混乱中有人接住了她。

一双手臂结实有力。

小七愕然望去,那人一身黑衣,连帽斗篷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周身只露出了一双桃花眸子。

这双桃花眸子她看了整整五年。

那是她的大表哥。

方才那一箭射来她都没有哭,此时看见沈晏初却唰得一下滚出了眼泪。

“大表哥!”

若不是双手不得自由,她定要紧紧地抱住他。

那夜四方馆不曾有过的拥抱,她定要在此刻补上。

她看明白了,在这蓟城,生死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这个平明时分见过的大表哥,来日也许再不会有。

她没有去问沈晏初为何会在城门,但她知道魏使不该出现在这里,正如数日前不该卷进青瓦楼的暗杀一样。

魏人不该卷进燕国的争斗。

扭头看见许瞻转身往城楼下去,叛军纷纷摔下了马,这一场城门处的厮杀结束得干脆利落。

她真想说一声,“大表哥,带小七走罢!”

她真想说,“大表哥,救救小七!就叫小七跟着你罢!”

但她没有说,她想,沈宴初若能带她走,就定会带她走,不必她多说。

她知道沈宴初一定会。

他不说便是有万般的莫可奈何。

她只能说,“大表哥快走!”

沈晏初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地上,没有挑开她身上的麻绳,就好似她方才只是被马甩到了这里。

他附耳低道,“去找良原君,听他的吩咐。”

小七没有听过良原君的名字,不知良原君是谁,但猜想必是大表哥在蓟城的细作。

上一回在四方馆,沈晏初便与她说过蓟城有魏国的人。

但能称“君”的人,必是身在高位。

难道魏国的细作竟打进了燕国权力的中心吗?

她还想问良原君是谁,该去何处相见。但沈晏初已经转身隐入暗处,就好似他从来都不曾来过。

小七望着暗处久久不能收回目光,她还能看见沈晏初便站在那巷子的拐角,一身夜行衣也掩不住他温润如玉的模样。

此时天光大亮。

这一场城门射杀自开始到结束不过是一刻钟的工夫,便已结束得悄无声息。

虎贲军已经开始清理叛军的尸首,方才还在马上怒吼“杀!杀!杀!”的人已如破骨烂肉,任人拖拽。

小七看见许瞻走了过来,他走起来似带着风一般,袍摆荡出肆意张扬的模样。

第94章奴愚钝

他的身后总是跟着护卫将军,最初是裴孝廉,后来是周延年,如今是裴孝廉与周延年。

她看见裴孝廉的眼里依旧斥满了嗜血杀意,他们路过许牧的尸骨时顿立片刻,那人的青龙剑鞘轻拍许牧的脸颊,轻笑了一声,“你的命才是大礼。”

裴孝廉俯身仔细探了许牧的鼻息,躬身向那人禀了,“公子,死透了。”

是,利箭穿透额头,人已脑浆迸裂,必是半分气息也无。

如今许牧死了,许牧的人马也都死了。

他们继续朝前走来,踩着满地逐渐凉却僵硬的尸身,就如踩着一地破布,朝着小七走来。

小七心中惊惧,再去看方才巷子的拐角时,那温润如玉的大表哥已经看不见了。

大表哥走了。

小七本能地往后挪去。

许瞻几步便到了近前,垂眸望她片刻,腰间的青龙剑拔出剑鞘,轻易便将她的麻绳挑了开来。

小七屏声敛气。

那人蹲下身来问她,“他们可曾伤你?”

小七讷讷回道,“不曾。”

他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什么好撒谎的,也不敢在这要命的罗刹面前撒谎,因而实话实说,“有人扮作宫人,谎称公子召奴进宫,奴不疑有他,便上了马车。”

她心里遑惧,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又有心与他保持距离,下意识地便称起奴来。

裴孝廉冷笑一声,“公子不许你出兰台,你半夜三更如何出来!公子牧的人连皮毛都未伤你分毫,为何不伤?公子不要被这魏贼迷惑了!”

那人凝她,似在判断真假。

可许牧为何没有伤她,她怎么会知道。

小七怔然跪起,“公子牧只是借奴出城,并不想杀奴。”

裴孝廉拔出弯刀架上了她的脖颈,咄咄逼问,“如何借的?是‘借’还是勾结!”

小七打了一个激灵,“是借。”

“怎么偏偏借你,不借旁人!怎么不是勾结!”

小七怃然垂下头去,低低喃道,“奴不知道。”

那人推开了裴孝廉的大刀,“住嘴。”

裴孝廉还想争辩,压声劝道,“这魏俘留不得,公子该当机立断,一剑杀了她!”

小七困心衡虑,却没有什么可辩白的。

那人声音一沉,“备马车。”

周延年很快赶了车来,那人拉起了小七,“上去。”

裴孝廉阴阳道,“末将多嘴,仍要说一句——今夜最不该出现在城门的人是谁,公子应当知道。”

许瞻自然知道。

小七怔忪立着,最不该出现在城门的人便是她,她也知道。

一个身份最敏感的人,一个最无用的人,怎么就在许牧宫变这夜出现在了城门,连她自己都辩不清楚。

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成日玩弄权谋的人,他们谁能不明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早就有了瓜李之嫌。

那人一顿,“回兰台。”

他率先上了王青盖车,小七瑟然立在车下。

从前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能腆着脸与他同乘,如今又怎配。

蓟城春四月的清晨依旧寒气料峭,方才那满地的尸首,现下已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了,一个个不知道都拖去哪里了。

总之纵目望去,再看不见一人。

裴孝廉手中按刀,冷眼瞪她。

这城门上下的虎贲军上百,唯有她是个外人。

那人挑开帷帘,居高临下朝她望来,“还不上来!”

小七心头骤然一跳,登上了王青盖车,不敢落座,就在那人跟前垂头跪了下来。

帷幔一垂,便与外头隔成两个世界。

那人问她,“可想过去四方馆报信?”

小七有过这样的念头,但这念头不过只有一瞬,便再没有了。

她恍然摇头。

那人又命,“抬头。”

小七抬起头来,鼻尖泛酸。

她被许瞻审过多次,从未有一次如此感到委屈。可见是人不该生妄念,不该有期待,没有便不会抱屈,有了才会失望。

一时怅然若失,克制着自己的委屈,平声道,“奴没有想过。”

那人又问,“是不是我的人,你竟看不出来?”

他问的该是去兰台接她的假宫人罢?

她当时不曾看出。

一心只想着带小鱼干进宫见他。

“奴愚钝,愿受公子责罚。”

那人凝眉,“你会杀人,我是知道的。为何束手就擒?”

小七心里难过,怔然垂下眸去。

那人又命,“抬头。”

她奉命抬头,低声道,“奴身上没有可用的利器。”

何况这孱弱的身子,怎去杀人。

的确是无用。

那人将信将疑,好一会儿没有再开口。

他到底是不曾信她的。

每一句的审问,每一回的静默,都是对她的不信。

小七不忍再彼此为难,失神片刻,便道,“公子可知道有一味药?奴知道有一味药,喝下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微笑着娓娓道来,好似在与故人闲话家常,“奴从前在外祖母家,见有人喝过这样的药。那女子好像是个媵妾,因为偷听了舅母说话,便被毒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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