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我被抄家,沦落青楼。
蛰伏三年,我因舞姿名动京城。
我只想找到栽赃父亲凶手,为家族翻案。
没想到牵扯出太子和贵妃,贵妃煽动皇帝给太子赐婚。
太子跪了一夜,终让皇上松口。
太子大喜,转头去了青楼宿在花魁房中。
这一次,我们要携手翻案!
我就是那个花魁。
其实我本来不至于沦落到去青楼乞生,怪只怪父亲太贪。
「功高震主」这个词,我打小就知道了。
可我那老爹都年过半百了,还不长点心。
父亲虽然忠心,却是手握边境大军兵权,大姐又嫁给了当朝宰相的嫡子,要说朝堂上谁权力最大,没人敢排在父亲之上。
舅舅也早就劝过父亲,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可是父亲就是放不下自己手里的权势。
不出意料,意外发生了。
家里突然冒出来与敌国来往的信件,笔迹与父亲的字迹一般无二。
反正我是不信父亲通敌叛国的,但是皇帝甚至没有派大理寺查案便定下了罪。
男丁斩首,女人充妓。
一夜之间,京城里最大的家族李家消失了。
连同着李家幼女与太子订下的婚约也不了了之。
于是,我十二岁那年就进了环彩阁。
说起与太子沈苛的婚姻,那也是我父亲拿着手上的权势讨来的。
虽然沈苛不愿意,却不得不听命每日跑到将军府培养感情。
他对我的感情有没有培养出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进入青楼后的每一夜,我夜夜辗转反侧时脑子里全都是眉目如画的沈苛。
「明月啊,咱们这一辈子,困在这环彩阁了。」这是青楼的妈妈跟我说的。
妈妈知道我念着沈苛,总是拐着弯提醒我,我们二人早已不可能了。
我生得美,学东西也快。
花了一年时间,琴棋书画算是样样精通。
十三岁那年,我便成了环彩阁的花魁。
我只做艺妓,并不卖身。
就这样反而引来了更多世家公子,一下子在京城名声大噪。
我没想到沈苛会来。
很平常的一天,我在三楼阁间里弹琵琶。妈妈来敲了我的门。
「明月,有位沈公子想见你。」
琵琶声突然断了,我听到隔壁房中客人一阵唏嘘。
倏尔琵琶声又续上了,我淡淡地说:「妈妈,引公子去雅间等着罢。」
我不敢现在见他,我不知道怎么以艺妓的身份面对沈苛。
心不在焉地弹完整首曲子,整理裙摆,我快步朝雅间走去。
不敢见他,却也日日夜夜盼着见他。
我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的人出声。
我紧张地推开房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我在门口踌躇之时,他也在门的另一边等着见我。
「公子此次前来,是有何事找妾吗?」
我开始懊恼,千言万语汇聚在嘴边最后却变成一句冷冰冰的问候。
「一百两银子,能看你跳一曲凤囚凰吗?」沈苛直勾勾地看着我。
京城里人人皆知,花魁明月身段极好,极善舞蹈,尤其是一曲凤囚凰最为拿手。
但是花魁极少起舞,不少世家公子花重金想看花魁跳舞却被拒之门外。
我踟蹰了一会,抬头朝沈苛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沈公子想看,一两银子便足够。」
我换上舞衣,翩翩起舞。
沈苛拿起房中的古筝,熟练地弹出这首凤囚凰。
一曲终了,我轻拂衣袖:「沈公子何时学会的这凤囚凰?」
他头也不抬,只抚着琴:「从你开始学这支舞开始。」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的遭遇沈苛都知道。我沉默了许久。
「李明月,你跟我走吗?」
我不敢答应,不想拒绝。
我只看着他眼里的光在我的沉默中一寸一寸熄灭。
我其实早就知道,他是太子,朝堂的晦暗诡谲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他不该再来找我,不该牵扯上我这个麻烦。
见他等久了,我只好拒绝他:「沈公子,我听说将军府的那些密信是言贵妃拜访将军府后不到一个时辰后查出来的。」
言贵妃,沈苛的母妃。
我听当年被遣散的侍从隐晦提及,贵妃娘娘前脚走出府门,后脚言太尉就带上一队吏卒搜查将军府。
其实我也只是听街边小贩提了一嘴,这么大的事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呢?
若真是言贵妃,我也不怪沈苛,他自幼由奶娘抚养长大,而后又由太子太师照顾,一年甚至都见不到他母妃一次,自然是不知道言贵妃此番谋划的。
我看见沈苛垂下眼眸转过身去,「李明月,往日之事不可追。我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他不敢看我,我便知他是因当年之事心怀愧疚,才想将我从这烟花柳巷中赎出。
「太子殿下,明月早已是这青楼中人,走不了了。」
更何况我还是罪臣之女,带上我这种身份的人,沈苛他如何争上这真龙之位。
他知我不肯走,只好甩了甩袖子,从我旁边离开。
擦肩而过时身旁轻飘飘传来一句:「李明月,我会再来寻你。」
我放在袖子里的手捏紧,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沟坎与误会,不是他一句带我走就能消弭的。至少,现在我走不了。
我看着沈苛远去的背影,告诉自己:「等我。」
十五岁那年,我被上面的人挑为官妓,入宫献舞。
那也是我再一次见到沈苛。
入场时我见着那刚被封为大将军的千金坐在沈苛旁边,二人言笑晏晏,惹人眼红。
他突然抬头,与我对视。
我心里一紧,赶忙挪开视线。
乐妓开始奏乐,我跳了那一曲最拿手的「凤囚凰」。
我是故意被挑选为官妓的,我需要让刚被提拔为大理寺卿的言文景看到我。
「凤囚凰」是他逝去的母亲平日里最爱跳的舞蹈。
我每日练习「凤囚凰」,为的就是此刻在言文景面前勾起他对亡母的回忆。
果不其然,散场后走在出宫的路上,我就撞上了言文景身边的小厮。
「明月姑娘,言公子正寻你呢,随我走一趟吧。」小厮脸上露出训练已久的恭敬。
暗地里,谁都瞧不起青楼里的姑娘。
我乖乖地跟在小厮身后,上了马车,一直到言府门口。
气派的府邸有几分当年将军府的样子。
小厮引起进入言文景的房内,让我在榻上坐好乖乖等着言公子下宴回来。
言文景很谨慎,房内除了床榻和梳妆台什么也没有。重要物什应该是都放在了书房。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竟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之时,就看见床边坐着的言文景。
「明月姑娘,可叫我好等。」
我装作羞红了脸:「公子既早就到了,何不唤醒明月?」
他这个样子,不禁让我怀疑他是否知道我是那个罪臣之女李明月了。
「明月姑娘的睡颜好生美丽,本公子想多欣赏会儿。」
我低下头没有回家,只叫他以为我害羞得说不出话。
「明月姑娘,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言文景也是直勾勾地盯着我,只是眸子里多了些显而易见的精明。
我刚要开口,门口传来小厮的敲门声。「公子,太子来了,说要见你。」
言文景突然笑了,对我说:「太子怎会无缘无故来寻我,怕不是为了明月姑娘吧?」
说罢言文景便起身出门,开门的一刻回头看了我一眼。
「李明月,你真有意思。」
我就说,心思缜密的言大人,怎么不探探我的底细就把我领进屋来。
我在房里等得着急,也不知道沈苛和言文景说了什么。
只是过了一会,言文景怒气冲冲地闯进房间,捏着我的手腕走到了前厅。
我看见沈苛正懒懒散散地坐在了主座,一边玩着身上的玉坠,一边斜着眼睛看我。
「李明月,你自己决定,跟谁走。」言文景带着怒气瞪着沈苛说。
他们二人之间像是发生了争执,关于我的去留。
我看见沈苛至今仍没有整过身子看我,还是不屑一顾地玩着他的玉坠。
我忽地想起八岁那年,沈苛摔碎了我送他的玉坠。
那是沈苛的生辰礼物,我把整条街的店都看遍了挑出来最衬我心意的玉坠。
生辰那天他没设宴,不受父皇母妃宠爱的孩子,没有资格设宴,即使是设了宴,也没人会来。
我就在家里那棵桃花树下把玉坠递给他,他看了一眼,脸色一僵,就把坠子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