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拉入了一个存活率极低的恐怖游戏。
抱着独眼布偶的鬼娃娃软软糯糯地喊我妈妈,
衣衫褴褛的老鬼放下了指着我的猎枪,
流着血泪的红衣女鬼用沾满鲜血的手擦去了我淌下的泪,
断了一只手的鬼学生用剩下的一只手抱了抱我,羡慕地说:活着,真的很好。
可是,我进入游戏的初衷,是为了找死啊。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怨灵古堡》】
【这座荒废的古堡中怨灵四溢,阴暗笼罩,悲号哀怨不断,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照进过阳光了。古堡的主人决心要改变一切,邀请各位勇敢的玩家前来相助。】
【请各位玩家抚慰一切的不甘的灵魂和怨愤的心,使怨灵消散,让古堡的大门再度打开吧。】
【副本等级:S级;副本人数:8人;现存人数:8人】
【注意未完成对应任务的玩家,将在现实中同样被抹杀。】
耳边跳动的机械音渐渐消失。
还没等我坐正,不远处惊醒的一个艳丽的女人忽然大叫,急忙抱住了她身旁一个戴方正黑框眼镜的男人。
【陈斌,人家好害怕!】那女人说着说着就把头埋进了男人的颈窝里。
我起身淡定地看了看四周,依稀的月光照进来,墙上满是血红的大字,写得是:
拿命来。
我笑了笑,正合我意。
众人纷纷醒了,两个看似夫妻的一男一女,四个穿着景州一中校服的学生。
哦,还有一个。
抱着双腿蹲在墙角的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孩子,畏畏缩缩,看起来很害怕,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怯生生地打量着我们。
可她不知道的是,只要轻轻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上方挂着一堆恐怖的娃娃。
每个笑容诡异,缺胳膊少腿,都带着点血红的颜色。
【靠,这个什么破游戏,不是说要驱散怨灵吗,我怎么看不见一点?】
四个高中生里的一个男孩子胆大,高声嚷嚷叫骂着。
【嘿嘿,哥哥......你是在找我吗?】
依稀之间,楼梯转角传来一阵孩童的如铃声般的笑语。
那几个孩子吓了一跳大声惊叫,急忙往我这边凑。
男人和女人害怕得抱在一起,女孩子的头埋得更低了,瘦弱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突然间又横空飞来一个带血的断头娃娃。
娃娃堪堪擦过我的前身,重重砸在了墙上,砸出一个坑来。
我叹一声气,怎么就没砸死我呢?
那几个人都吓破了胆子,抱头蹲地大声哭爹喊娘。
我没空去管他们,紧紧盯着楼梯转角出,血液沸腾兴奋,心里慕然生出一股期待来。
因为,我的救赎就快到了。
孩童的笑声再度响起,但这次的方位不同。
突然间我身后的那几个高中生一声惊叫,我猛地转头去看,原来是个鬼娃娃。
她一蹦一跳地向我们走过来,抱着一个眼眶流血的独眼娃娃,看起来很开心。
她边走边哼着一首童谣,听起来很熟悉。
突然间她停住了,将自己灰青色的圆圆脑袋转向了角落里的瑟瑟发抖的那个女孩子。
猩红的目光和黑白分明的眼珠对上的一瞬间,鬼娃娃如同饿狼扑食一样突然发狂,撩起尖尖的小虎牙就要冲上去。
女孩呆滞在原地,竟是一副吓得僵住的样子,动弹不得。
我是来找死的。
可她的眼睛告诉我,她不是。
我甩开了后面紧紧抓着我的几个高中生,横身拦在了鬼娃娃和女孩子中间。
鬼娃娃虽然是鬼,但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她的小虎牙咬下来时,并不是很用力,甚至有点吸吮的意味。
我艰难地回头看着女孩,安慰她说:【快走,去他们哪里。】
女孩子怔了怔,紧接着哆哆嗦嗦跑到了几个高中生身后。
鬼娃娃在这时也松开口,用她那两只猩红的眼睛打量我,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
不仅众人愣住了,连我也愣了一下。
这两个字突然把我拉近了一片如羽毛般轻柔的温暖回忆。
若我的女儿健康长大,也和这鬼娃娃一般高。
我摇摇头,笑着说:【我不是你的妈妈,但我有自己的女儿,你能送我去见她吗?】
鬼娃娃听地出神,眼睛里带着些不易觉察的难过,细声细气地问我:【好啊,姨姨要我怎么帮你?】
我顿了顿,含着泪说:【杀了姨姨,就可以了。】
话毕后,鬼娃娃突然跳出了我的怀抱,抓起她那个掉落的独眼娃娃,哭着跑掉了,嘴里还嚷嚷着说要找爸爸。
我很疑惑,也很可惜。
连鬼都不能如我的愿吗?
我回头看那群紧紧挨在一起的玩家,脸上全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男孩:【我去,大姐,你是这里的关系户吗?她就这样放过了你?】
紧接着有几个学生突然抱紧了我的大腿,求我带他们完成任务。
我尝试将我的腿从他们的手里拔了出来,冷声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是来找死的。】
【跟我走,只会死的更快。】
他们死活不愿意撒开,哭着求我一定要带上他们,即使我要死,也求我在他们完成任务之后再死。
我实在忍受不了孩子的眼泪,被逼无奈答应了他们。
第一天晚上,我们围坐在古堡的一楼客厅里。
整个大厅被大小不同的娃娃装饰,连挂的画也是娃娃的形象,这里应该是那个鬼娃娃的地盘。
那个【胆大】高中生男孩率先开口:【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何城,这几位是我的同班同学,分别是林雪儿、王明洛还有楚珲。】
中年男人也发了话:【我叫陈斌,这是我的......妻子。】
那个极其艳丽的女人顺着男人的介绍点了点头,轻启红唇道:【我叫范晓晓。】
还剩下我和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子。
她弱弱地举起了手,细声说道:【我......我叫舒婉......是名学生。】
接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怪异的投向了我,我清清嗓子:【许宁,是名心理咨询师。】
他们眼神中闪过惊色,互相交接目光。
我猜测他们肯定是在诧异:心理咨询师也会寻死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会的。
因为我的生活中,早就没有能牵绊住我的东西了。
我被拉入恐怖游戏前,正在准备自杀。
外面雪铺满地,我怕冷,房间里点了很多炭,然而窗户是紧紧闭上的。
一年前我深爱的丈夫去世,留下了我和五岁的女儿。
他赶去国外去参加一场项目研讨会,在开完会回国后途径市郊的跨江大桥,却不曾想大桥骤然坍塌,他的车在上面。
他上飞机之前我还在问他回来想吃什么。
怀中的女儿还甜甜地对他说:【爸爸,我好想你,你快回来。】
后来连他的遗体都没找到,水流迅疾,不知道将他冲到了哪里去。
我留了他一些衣物,给他立下一座空碑,带着女儿去看他。
那一天之后,之前笑起来和她父亲一样甜甜的小女孩再也没开心地笑过。
天公不作美,再扰苦命人。
他走后的第三个月,女儿的病愈发严重了。
我和他原本打算着等他项目结束,赚了钱,就带女儿去国外医治。
最后我卖了家里的房子,可还是不够治疗的钱。
我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几次在给女儿盖好被子轻声出来后,止不住蹲在地上无声地哭。
一日复一日,这个鲜活的小生命最终还是挺不住了。
她在我的怀里渐渐停了呼吸,身体逐渐冰凉。
在走之前,她还忍着病痛软软糯糯地叫我一声妈妈,用因病瘦弱的小手擦去我留下的泪。
她和他的父亲葬在了一起,安安静静的,也没有入我的梦。
我生病了,整夜整夜的哭,甚至出现了幻觉。
我是自己的病人,却没办法医治自己。
因为我知道解药是什么,却无法拥有他们。
我只是......太想他们了。
在寒冬十二月的雪天里,我来到了老宅,老宅山后安睡着父女俩。
我点起了炭,不让一点风进来,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等待我的救赎。
一睁眼,却被拉入了这个存活率极低的恐怖游戏。
这款游戏是在我丈夫去世后发布的,奖励丰厚,但难度极大,不少人因任务失败在现实中被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