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两年,周安城还是十分厌恶我。
他在许多公共场合侮辱我,也默许他的朋友对我的嘲弄。
每次我都会安慰自己,没关系,再忍忍。
他以为我图他的钱,看中的是周家小公子的身份。
直到我终于找到了他失踪两年的哥哥周致远。
看着我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周安城先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红着眼眶说:
“我还以为你只认钱呢。”
我转过身去没说话。
身后一片安静,就在我想他是不是离开了时,他的哽咽声又突然出现:
“沈愿,你要是只爱钱就好了。”
“.......”
接到周安城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叹了口气静静地听下文。
他一直没说话,可背景里却是吵吵闹闹,有女生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干嘛呢周少,喝酒啊。”
“输了就是输了,可别不认账啊,赶快来!”
我皱了皱眉轻声问:
“你又去喝酒了吗?别......”
“沈愿,你听到了吗?”
“什么?”
“我玩游戏输了,他们让我喝酒呢。”
“哦.....”
“你过来,替我喝。我给你钱。”
我握紧了手机没作声。
“十万万。”
“二十万。”
“三十万!”
我一直没动静,让周安城十分不耐烦:
“五十万沈愿,别太高估你自己,你没那么值钱。”
他还欲说什么却被我开口打断了,我说:
“把钱打过来,到账我就去。”
周安城低声咒骂迅速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手机上就传来钱到账的提示消息。
我扯扯嘴角,随手拿了件衣服直奔他常去的酒吧。
半个小时后我到达了目的地,有人站在门外,我见过他,是周安城他们那一伙儿的。他也看到了我,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眼,随后话也不说往里走去,我紧跟在后边。
我不是第一次来接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这群人奚落,然而这次,却有些不同。
因为付棋遥回来了。
我进去的时候付棋遥正缩在在周安城的怀里调笑,而他也垂眸深情地看着她,并落下一个吻。
周遭哄笑一片。
愉快又和谐的氛围在我出现时打破,他们都鄙夷又轻蔑地看着我:
“遥遥都回来了,她也该让位了吧。”
“趁人家出国钻空子当小三可真不要脸。”
“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就没少勾搭周少,也就是遥遥脾气好,换我早教训她了。”
“......”
前一秒还楚楚可怜的付棋遥在看到我后立马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我没搭理,而是看向正对面的周安城。
他看看我又看看面前桌子上的酒,咧嘴笑道:
“喝吧,都是你的。”
我定了定神,回头看桌子上的酒,大大小小的有八瓶。我从最小瓶的开始,一一往下灌。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喝到第三瓶的时候我听到他们的嘲笑声:
“真喝啊她?”
“收了周少五十万呢,不喝怎么办,她能把钱吐出来?”
“一点尊严都没有,为了钱什么都肯干。不是说他们这种名校毕业的人骨头都特别硬吗,怎么沈愿就这么贱。”
“这就是钱的好处。”
“哈哈哈哈哈给钱干什么都行?周少,我看你也不喜欢她,不如让给我......”
“砰!”
“都他妈滚!”
沙发上的人突然暴怒,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往对面的胖子身上扔去。
“啊!”
付棋遥被他甩在一边,碰到了沙发角上。她没喊疼,而是贴上了周安城的身体撒娇道:
“这么生气干嘛,他们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他们说的是事实啊......”
“你也出去。”
周安城冷漠地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付棋遥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就跑出去了,其他人也跟随在后,悄悄溜走。
我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淡淡问道:
“我还喝吗?”
他越过桌子,像疯了一样扣住我的肩膀把我拉近他的怀里,我被这一突然的动作吓到,缩着脖子紧闭双眼一动也不敢动。
我感觉到他的鼻息由远到近由近到远。在狠狠掐了我一把后。他放开了手。
周安城已经恢复了平静,回到沙发上点了根烟,朝着剩下的酒努了努嘴。
我倒了一杯递给他,他接过顺手泼在了我的脸上,动作快得我都来不及躲闪,酒精入眼,刺得我睁都睁不开。
“沈愿,你真贱啊。”
对上他奚落目光的一瞬间我的脸突然涨红,多年来压制在心底的耻辱与羞愤再次喷涌而出。
十六岁那年,家人拼尽全力把我转到私立学校,这里的师资力量优越,他们觉得聪明的女儿更应该要好老师教。
然而我在学校学会的第一课,别人强迫我学会的,是人有贵贱之分。
我还记得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时底下同学不耐烦的表情,记得我离开后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桌子,记得永远有粉笔的水杯,总是擦不干净的桌子和充满垃圾的书包。
脑子最深的,是周安城“屈尊”坐在我的位子上,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我的阅读摘抄,语气随意又轻蔑地读道:
“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矮小,不美,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 我的灵魂和你一样,我的心也和你完全一样。 这是我的心灵在跟你的心灵说话,就好像我们两人已经穿越了坟墓,站在上帝的脚 下,我们是平等的。 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哇哦,好感人,你要学简爱吗?难怪你要努力学习,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想靠成绩勾搭有钱人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一片哄笑,他也牵起嘴角挑衅地看着我。
我涨红了脸色,张口结舌地要为自己辩解,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
“你根本就没读懂,简爱她......”
“好了好了,这不重要,”他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我:“我只是想告诉你,麻雀就是麻雀,永远不可能变成凤凰。”
手里的笔记本随着他的话音一起落下,他一脚踩上去又捻了捻。
连同被捻碎的,是我脆弱的自尊心。
这是十七岁的周安城,比二十五岁的他更加尖锐、叛逆、邪恶。
他十分看不起我。
然而造化弄人,谁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结婚。
4、
周致远,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资助我完成学业的恩人,亦是我心悦多年的爱人。
两年前,就在我们领证的前一天,他却失踪了。
我发给他的所有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朋友和下属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就当我打算报警的时候董事长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以一种上位者常有的温和却又威严的姿态告诉我:
“沈小姐,你的能力我很认可,但你不能嫁给致远,他有未婚妻,现在已经完婚了。以后他都会定居国外帮我打理那边的产业,不会再回来了。”
怕我不信,又拿出几张照片给我。
上边的人是他无疑。
七月的阳光热辣刺眼,而我如坠冰窖。
后来周安城找到了我,那是时隔多年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太阳西斜,绕到他的侧后方,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微微泛黄的卷发也很乖。
这是个好皮囊的垃圾。
“好久不见啊大学霸。”
“好久不见。”
“听说我哥把你甩了,”他两肘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凑过头来:“你看,我当年说得没错吧,简爱这条路你走不通。”
时至今日,我早已失去和他争辩的兴趣,而是以一种平静又怜悯的表情看着他,等候下文。
“不如这样,你嫁给我吧。别着急拒绝,好好考虑考虑。一千万,和我结婚就给你一千万怎么样?”
他想用一千万买断我和周致远的感情,想葬送我的婚姻,想毁了我的未来。
我应该严厉地拒绝他,控诉他当年的行为,再浇他一杯咖啡然后潇洒离职。
然而我只是勾起一个笑容,温柔说道:
“可以,把钱打过来,到账我们就去领证。”
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三天之后,我们就去领了证。
坐在民政局里我的脑子都是昏沉的,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
我看见与我紧挨着的周安城的腿,看见自己的手在填写文件,看见工作人员别扭的表情,还听到自己机械的声音:
“是的,我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