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恋爱脑。
十岁那年，她为了留住爸爸，将我从二楼推了下去。
爸爸病逝后，她又为了和初恋再婚，将我们的一切给了初恋的女儿周晓。
甚至我们出车祸时，她选择放弃我，先救周晓。
最后一次，我苦苦哀求她不要拿走我的救命钱。
她却反过来哭着求我，“妈妈求你了，没有他，我会死的。”
我死了。
连续二十个小时的连轴转，让我根本没有力气逃跑。
我看着自己扭曲肮脏的尸体，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血色，可手仍紧紧抓着手机。
可那人却上前，抢走我的手机又骂骂咧咧道。
“十三块四，哪来的穷鬼呢？”
妈妈的电话出现在手机上，又被那人毫不留情挂断扔掉。
我看着碎裂的手机屏幕，竭力克制住自己心底的疼痛，可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妈妈，在你拿走我的手术费时，想过我会死吗？
……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似乎就一直在生病和不幸中。
妈妈敏感多疑，爸爸每次外出，我的伤病便成为了骗爸爸回家最好的理由。
十岁那年，爸爸跟妈妈吵架后负气离开。
妈妈为了留住爸爸，竟然毫不留情地将我从二楼阳台推了下去。
当我在医院醒来后，人人为妈妈为求我醒来跪地磕头而感动。
可无人知道病房之中，妈妈抓着手哭着对我说。
“燕燕，妈妈不是故意的。”
“爸爸最喜欢你了，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走。”
在妈妈的哀求下，我默认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这件事。
可当爸爸意外离世，妈妈再度遇上她的初恋周叔叔时，属于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周叔叔有个女儿叫周晓，他担心后妈亏待周晓便迟迟没有再婚。
妈妈为了证明自己不会，便拼了命地讨好周晓。
只要是我的东西是周晓想要的，妈妈就会用尽手段逼我让给周晓。
而当我患上癌症需要动手术时，妈妈却为了给周晓买奢侈品包包偷偷拿走我的手术费。
我哀求妈妈把钱还给我。
可妈妈却跪在地上，抓着我的腿哭着说。
“燕燕，你周叔叔答应我这一次以后就会跟我结婚了的。”
“没有他，妈妈会死的。”
“最后一次好不好？”
那些钱已经被全部用光了，就算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我只能颓废地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妈妈。
“好，最后一次。”
没了那笔手术费，我只能拼了命地工作赚钱，却没想到为了省钱走的这条小路，竟会成为我丧命的地方。
那句最后一次，竟然以这种方式成了最后一次。
我捂着自己的脸，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妈妈，没有了。
周叔叔是不是彻底放心你成为他的妻子了呢？
……
我本不想回到妈妈身边，可难寻归处的游子不能去往远方。
我想看一眼就好，看着妈妈如何幸福美满，如愿跟她心爱的人在一起。
于是灵魂慢慢往高处飘去，飘过昏暗血腥的巷子，飘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那处繁华的街区。
望着那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我恍惚想起。
自从周叔叔带着周晓搬进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房子前的院子两侧的迎春花早已被铲掉，只有篱笆下的一点痕迹模糊看出它们存在的痕迹。
妈妈曾说，春归燕来，满院的迎春花能为我寻找到归处。
“燕燕，以后迷路了就往迎春花多的地方走。”
我曾以为这是我跟妈妈不变的承诺和秘密。
可这满院的迎春花，却也抵不过周晓一句。
“好丑的花，早点铲掉吧。”
那时的我太天真，不清楚周叔叔父女在妈妈心里的地位，还试图责备周晓的不知足。
但妈妈在周晓说出这话的第二天，便叫人铲走了所有的迎春花，
当我迎着朝阳醒来时，满院迎春花的残枝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也昭示了我这辈子的命运。
我哭过闹过，也想为那满院迎春花讨一个公道。
可面对周叔叔父女，“公道”这两个字便犹如不存在一般。
妈妈欢天喜地将没了房子的周叔叔和周晓迎了进来，炫耀式地展示着那满院迎春花的残枝。
即使没能得到周晓一个好脸色，可妈妈依旧很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周晓不是讨厌迎春花。
她只是单纯厌恶我，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我在门口徘徊犹豫时，妈妈跟周叔叔带着周晓回来了。
“阿姨，谢谢你送我这个包了。”
周晓抚摸着手里的包，笑眯眯地看着妈妈。
“不过燕燕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吧。”
妈妈被周晓的话说的一愣，又忍不住扯着脸说道。
“燕燕比你大，是你的姐姐。”
“自然应该多让让你，一个包而已。”
我听着妈妈毫不在乎的话，心底又是一阵抽痛。
一个包而已，多让让？
妈妈你明明知道，这三十万是我的手术费。
能够救我命的钱，竟然比不过一个满足周晓虚荣心的包吗？
从小到大，我让她让的还不够多吗？
看着周晓脖子上的蓝色项链，我抓着手只觉得喉间艰涩难言。
自从周晓住在家里以后，那些束缚我的条条框框也越来越多。
周晓骄横无礼，她受不了别人比她更好，也接受不了别人跟她一样。
她喜欢蓝色，我便不能再喜欢蓝色。
于是我房间里所有的蓝色东西，都被周晓扔掉了。
连我身上仅剩的一条蓝色项链，周晓也想抢走。
我不愿意，便跟周晓发生了争执，闹到了妈妈跟周叔叔面前。
妈妈原本想劝周晓放弃，可周叔叔却突然来了一句。
“晓晓自小没了妈妈，我向来惯着她。”
“如果她不开心了，那我也没必要待在这里。”
妈妈有多喜欢周叔叔，我比谁都清楚。
几乎在周叔叔说出那话的瞬间，我便知道我保不住这条项链了。
可我仍然留着一丝希望，抓着妈妈的手说道。
“这是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幻想提起爸爸让妈妈对我有一丝的心软，可妈妈却抓着我说道。
“燕燕，晓晓是你的妹妹。”
“你要多让让她，这条项链就给她吧。”
“至于爸爸，你以后会有新的爸爸的。”
可那怎么能够一样？
那是我的亲生父亲，曾经那么疼爱我关心我。
我不明白，之前妈妈明明那么执着于爸爸，又为什么爸爸一死就变得如此绝情。
可再多的不明白，也没办法阻拦那条项链被抢走。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掰开我的手指，拿走那条项链，又仔细戴在周晓身上。
周晓算不上多喜欢那条项链，被我精心爱护多年的项链，在她手里没多久便满是划痕，变得黯淡丑陋。
可她依旧很乐意戴在身上，时时刻刻向我炫耀。
炫耀着妈妈对她的偏心与疼爱。
又鄙夷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妈妈的生日了。
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便搬出了家里。
就连妈妈生日，我也只会在前几天赶回来给她送上礼物便匆匆离去。
周晓又拿出这条项链，怕是为了逮住我回家的时候，再一次向我炫耀。
可我不会回家了，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这个象征着她战胜我的战利品，怕是用不了多久也会被丢弃。
到头来我终究是什么也留不住。
我看着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宛如真正的一家人一样进了屋子。
这是我时隔这么久，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家。
原本熟悉的痕迹被一点点剔除，转而处处是周叔叔跟周晓的痕迹。
墙上的全家福早已被取下，换上了妈妈跟周叔叔父女俩的合照。
没有爸爸，也没有我。
一切如最开始妈妈希冀的那样。
她曾憧憬自己拥有只谈一次、相爱一生的爱情。
可惜被迫与初恋分开，又与爸爸折磨数年，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与初恋相逢。
幻想的一切似乎再一次唾手可得，唯有我的存在一直在提醒她现实。
如今我死了，唯一的障碍消失了。
还不知道的妈妈在厨房忙碌，周晓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周叔叔走进了厨房，看到菜板上的羊肉皱眉问道。
“阿秋，羊肉膻味这么重，晓晓不喜欢。”
妈妈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一样，不好意思说道。
“那不是燕燕爱吃吗？”
“毕竟晓晓买包的钱，是从燕燕那边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