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生爹娘找到的时候,我正在军营里当大头兵,原来我竟是相府真千金。
刚回家,假千金就哭哭啼啼地装绿茶:
「姐姐,你的婚约我还给你。
「孟哥哥这样好的人,我终究和他没有缘分,以后请你帮我照顾好他。」
她想得挺多,我对他这个未婚夫不感兴趣。
我的目标可是那战神将军!
从我记事起,我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里描述的那个冻死骨。
当然,我运气好,在一次下雪天被一户农户捡到了。
据说我被捡到之时身上的襁褓看起来颇为华贵,农户娘四处打听有没有哪家丢了孩子,问讯无果之后,咬了咬牙收养了我。
这年头,他们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再养个孩子,负担更是大。
有易子而食的人家找上来,却被娘拿着扫帚打了出去。
爹交不上丝绢布匹,因此只能去服役。
家中便只剩下我跟娘二人,给主家浆洗衣物,闲暇时自己绣点小物件,去换点吃食,因此生活也没有太惨淡。
原本日子也就这样过来了,可是命运从不会垂怜可怜人。
爹因为服役时感染了风寒,而朝廷又不给医治,最终活活熬死了。
而娘在爹去世之后,撑着她活下去的那口气儿也散了,把爹下葬之后,没过两日也跟着去了。
主家见我可怜,准备让我给小姐当个四等丫鬟。
我一寻思,这世道,还得是跟着朝廷,才有一点活头。
好在如今已不再是府兵制度,朝廷把当兵的条件放宽,人人都能去当兵了。
因此我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
进了军营之后,反而比之前过得更好了一些。
第一次上战场之时,我因为没有经验,好几次都差点死掉,大概是我命不该绝,我只落了个轻伤。
在后方管伙食的方厨子见我瘦弱,便与营长打了个商量,让我去给他打下手。
我第一次杀人,是藩镇的叛军派了探子进了我们营之后。
他是冲着将军去的。
顾不得许多,我只知道将军是百姓们的希望,正是因为有将军在,与藩镇割据势力对战时,才会屡战屡胜。
将军也因此被称为战神。
虽然将军总说他只是比普通士兵的运气好了些,若要称战神,那太过了。
「边镇的安全是所有士兵一起守卫的。若非要说战神,那大家也都是。」
而且他不仅不贪军功,反而会更多照顾自己的手下。
「我孑然一人,要这么多功绩作何?等没有战乱了我就解甲归田。倒是你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多点军功多点银子。」
多好的人。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挡在将军身前,抱着以命换命的决心。
那探子的匕首扎进了我的左胸,我手中的刀片也划过了他的脖颈。
我看到了那鲜血从探子的脖颈喷出来,溅得老高了。
左胸传来一阵剧痛,我一口气没喘过来便没了意识。
待我醒了之后,发现我居然被安置在了单独的营帐。
我果然是福大命大,这都没死。
而在我准备拿起桌上的粥喝的时候,将军一掀营帐走了进来。
其实将军长得很好看,比之前主家那个清风霁月的小公子还好看。
他的气质跟那些读书人不一样,他就像是旷野的风,风里有无垠的原野和马群。
就是如今将军的脸上带着不自在和别扭,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你……你醒了。」
我准备下去行礼,却被将军眼疾手快地扶起来。
「你如今还要养伤,不必拘泥如此虚礼。」
然后就好像觉得我烫手一样,松开了我。
「将军你没事就好。」我实在不知道该跟将军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句话。
将军说:「还好这次有你,不过下次别做这么莽撞的事情了。」
「而且你这救命之恩,我倒是无以为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给你。」
「我救将军只是做了一个士兵该做的事情,并不想将军因为这个感到过意不去。」
兴许是我的话人没法接,营帐里一下子沉默了,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
将军屡次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咳了一下,开口说:「你为何不说自己是女子?」
我心里一惊,对了,伤在这个地方,肯定会被发现自己是女子的。
我也不打算骗将军了,便说:「因为我说了我就不能被朝廷选中,也就不能在军营当兵了。」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将军被我噎了一下,搓了搓自己的手,「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来军营?」
为什么要来军营啊……这个问题其实之前弟兄们也问过我。
柱子说他是因为在军营里管吃管住,发的月银可以寄回家贴补家用,二牛是因为他本来也无依无靠,他是跟自己在破庙的好朋友一起来的,大猴说他是因为想杀藩镇叛军给爹娘报仇……
反正他们各有各的难处,至于我自己……
我的目光落在了从穹顶洒下来的阳光上。
「因为我想活下去。」
将军沉默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个吃人的世道。
「你爹娘放心你一个人跑来军营吗?」
「他们都死了。」
将军满脸都是「我真该死啊」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离将军这么近,也是第一次看到将军有这么多情绪变化。
还挺稀奇的。
「将军,不要赶我走。」我只想留在这里。
凭什么女子不能上战场?
我看着将军的表情应该称得上虔诚,「如果将军真的感念我救了你,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没地方去了。」
将军沉默了。
我看着将军的俊脸,心里有点忐忑,要是他不同意……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落寞从心底涌了上来,算了,得空去跟柱子他们告个别。
「你……算了,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跟那些随军的大嫂子们一块洗衣做饭便是。」
可是我不想洗衣做饭,我想上阵杀敌。
我也不需要将军为我搞什么特殊,我还是可以跟兄弟们同吃同住的。
将军黑着一张脸说不行。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将军怕影响不好。
我就这样盯着将军,结果将军的脸慢慢就红了。
这天气也不热啊?
就在我还准备找别的理由说服将军时,将军他总算是妥协了,「训练可以,但是你必须单独住一个帐。」
说完之后,就跟被狗撵一样跑了出去。
不对,营帐里只有我跟将军,那我成狗了?
我换上了女子的荆钗布裙,有些别扭,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就是将军说我伤口好之前都不能离开营帐,让我觉得有些难受。
但我还是偷偷回了之前的营帐,告诉弟兄们我没事。
结果弟兄们看到我,都跟不认识我一样,直到我说我是阿水。
「阿水,你真的好好看。如果你再长开一点,肯定比宫里的娘娘还好看。」柱子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没放在心上。
将军这几日不管多忙,都会过来给我送药,甚至给我开小灶,弄了一些城里人才吃得到的饴糖。
甚至他害怕我无聊,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笔墨,一些刺绣用的物什。
他无事的时候,便过来教我写字。
「不要听那些人说的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为了腐化你的思想的。」
「你是有想法的女子,不要被这个世俗束缚了。」
「谁都可以成为雄鹰,你并不是只能成为一朵花。」
「你想写字,那就写字,想学刺绣,那就学刺绣,想训练,就跟弟兄们一起训练。」将军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不过训练要等到你伤口好了再去。」
将军说,他希望我能有更多自己的选择。
而不管是什么,我学得都极快。
将军第一次教我认字的时候,问我,「你有名字吗?」
军营里的弟兄们总是「阿水、阿水」地唤我,其实我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只不过名字也就是代号,在军营里叫什么都一样。
但将军问了,我也就老老实实地回答。
「有,我叫沅湘。」
将军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问我:「你说你的爸妈……额,你的爹娘是农户?」
我点头,疑惑地看向将军,这与我爹娘有何关系?
将军见我懵懂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你爹娘可有说你名字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