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八年，我放弃工作，成了全职妈妈。
我的儿子说：「妈妈你真自私，只顾自己。」
我的老公说：「你凭什么乱花钱，凭什么穿裙子，你想勾引谁？」
好，你们说得对，我自私，我只顾自己。
从现在开始，我就这样做。
「妈妈，你又不出去挣钱，在家什么也不做，怎么能买这么贵的衣服呢？」
灯火通明的商场里，儿子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儿子，心酸爬满了心头。
不敢相信，我竟然能从一个8岁的孩子脸上，看出鄙夷的神色，还是对着他的妈妈。
我的儿子原来是这样想我的吗？我什么都没做吗？
干净的地板是我拖的，美味的饭菜是我做的，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从不曾放过一天假，拿过一天工资，每天围着这个家打转，到头来，我想买一件我喜欢的衣服也不行吗？
我蹲下身来，耐心地跟我的儿子解释道：
「小宝，妈妈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呢？你昨天爱吃的鸡翅就是妈妈烧的呀，妈妈和爸爸为这个家付出的一样多，妈妈和爸爸是一样辛苦的呀。」
未曾想，陈小宝听了之后，又「切」了一声：
「鸡翅不也是花爸爸的钱买的吗？爸爸赚钱比妈妈辛苦多了。妈妈你真自私，在家里好吃懒做，还要乱花爸爸辛苦挣来的钱。」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没想到，放弃了工作在家专心带孩子的我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连我的孩子都嫌弃我。
见我不说话，陈小宝拉住我的手，拼命地将我往外拽。
「妈妈，快走啦，我想吃棉花糖。爸爸最爱吃烤鱼了，我们去给爸爸买。」
任他怎么拉拽，我站着一动也不动，沉默了一会，我问他：
「小宝，你记得我最爱吃什么吗？」
「哎呀妈妈，你烦不烦啊！我不知道，快走啦。」
果然是这样，我苦笑一声，心在滴血。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饭桌上全都是你和你爸爱吃的菜，因为我给你们买零食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我甩开陈小宝的手，径直走向那件我喜欢的衣服：「麻烦帮我包一下，我要了。」
「妈妈，你干什么？那件衣服很贵的，爸爸赚钱很辛苦的！」
陈小宝着急忙慌地站在我前面，跳起来伸手想阻止我付款。
但他只有8岁，身高不够，任他怎么踮脚伸手都够不到我的手机。
我付完了款，带着他走出店门，他依旧在一旁喋喋不休：
「妈妈，都叫你不要买了，不要买了，你为什么还要买？！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你只顾自己，根本不顾爸爸的辛苦。而且你长得也不好看，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完全就是浪费，你为什么还要买？！」
「妈妈！我真讨厌你！」
听着他的喋喋不休，我鼻子一酸，泪水逐渐模糊了眼睛，红了眼眶。
我记得他才几个月大的时候，整夜整夜地吐奶和哭闹。
陈宇说他明天要上班，便跑到书房去睡，只留我一个人照顾他。好几个晚上，我为了照顾他不曾合过眼。
我记得他一两岁大开始学说话，第一声叫的是妈妈。那一刻我的心都化了，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值得。
他三岁开始学走路，走得小心翼翼，摇摇晃晃，我害怕他摔跤，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护着。
但我也记得，他四岁时奶声奶气地说我的美甲太长不方便干活，五岁时小大人一样地说我生病不想洗碗太矫情。
而如今只因为我买了一个包，我怀胎十月的孩子就说他讨厌我。
他说我自私，他说我只顾自己，他说他讨厌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
回到家，陈小宝赌气一般把房间的门摔得震天响，躲在房间不肯出来。
他总这样，以往只要我们吵架，他就躲进房间用不吃饭来威胁我。
而陈宇躺在沙发上刷视频，视频声音开得很大，博主娇软的声音一直催促着要礼物。
他不管陈小宝为什么摔门，只是痴迷地看着手机，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回头看向厨房，中午的碗还浸泡在池子里。
「陈宇，你为什么不洗碗？」
「怎么了？」陈宇不耐烦地抬起头，「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休息一下不行吗？」
他突然看见我手上的购物袋，脸上露出埋怨的表情：「你买东西了？多少钱？」
我如实回答：「三千多。」
「什么？！」陈宇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说：三千啊，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章冉啊章冉，你过得可真舒坦，我可真羡慕你。」
陈宇阴阳怪气起来：「不像我每天辛辛苦苦上班，你在家带带小孩做做家务，每天拿着我辛苦挣来的钱出去买买买，花别人辛苦挣来的钱真是一点也不心疼啊，我也想过这么舒坦的生活。」
说完，陈宇又从购物袋里拿出那条裙子，露出鄙夷和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章冉，你都当妈的人了，就不能安分点，买这么骚的衣服，你想勾引谁啊？」
我一把夺过那条裙子，把它折好，放回袋子里。
那是条红色的连衣裙，款式很修身，料子很舒服，我喜欢才会买下它，不是因为我想勾引谁。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这几年，我很少给自己买衣服，就算买也是裤子外套，而不是裙子。
陈宇不喜欢我穿裙子，每当我穿裙子，他嘲讽的声音就会响起：「你又想去勾引谁？」
或者是：「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又不是年轻小姑娘，穿什么裙子。」
这次也不例外，陈宇看我夺下裙子后，不屑地「切」了一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黄脸婆一样，肚子那么多肉像头猪，穿上去能好看？买了就是浪费钱。」
我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黄脸婆是因为成了妈妈就没有资格再用护肤品化妆品，肚子有肉是因为怀陈小宝拼命补充的营养。
生下陈小宝之后，我整日忙着带孩子，根本没有时间减肥，所以身材走了样。
我盯着陈宇，眼睛里凝结一层水汽：「陈宇，是你让我别上班的，是你说你养我的，是你说你不会嫌弃我的。」
陈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会翻旧账，但他很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八年婚姻，他现在装都不装了：「章冉，你怎么这么傻，承诺可是有保质期的。」
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以前我是很上头很爱你，可是现在，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哪个人不嫌弃你。」
他又笑了一下：「如果你是我，说不定还没有我做得好呢，说不准生完孩子就跟我离婚了，我到现在都没跟你离婚你就知足吧。」
「你这个样子离婚谁要你啊。」
我的心脏好像狠狠被针扎了一下，疼痛从我的胸腔流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从没想过八年前那个满眼温柔的陈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曾经那么喜欢我穿裙子，他曾说：「小冉，你穿裙子真美。」
现在他说：「章冉，你凭什么穿裙子？」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好傻。
我好傻，竟然会为了那些过期的诺言委屈了自己八年。我做了八年陈小宝的妈妈，做了八年陈宇的妻子，可我独独没做自己。
我已经有八年没做章冉了。
「陈宇。」
我抽出张纸巾擦了擦眼泪。
「啧，又怎么了？」
陈宇不耐烦抬头，刚刚我哭的时候，他去刷视频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到陈宇脸上。
「你有病啊？！」
陈宇捂着脸大叫，我冷冷地看着他：「陈宇，我们离婚。」
陈宇愣住了，我没管他，转身回房间里收拾行李。
我的衣服少，几年来几套衣服穿来穿去，鞋子包包之类的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章冉，你去哪？你认真的？」
陈宇见我拿着行李从房间走出来，慌了。他拽着我的手，不肯让我走。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章冉！」
陈宇在我身后，狠厉的眼神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你可千万别后悔！到时候你没人要，哭着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地将这句话奉还给他。
「你也一样，陈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