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家嫡女,爹不疼娘不爱长到了17岁。
本以为能嫁一人,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母亲却硬要将我嫁给一个刚死了妻子的鳏夫。
可笑的是,我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悦,须得千恩万谢地受着。
“大娘子,万万不可呀,大姐儿是您亲生的,您怎能,怎能将她嫁给霍家少爷做续弦呢……”
母亲跟前的大嬷嬷正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替我求情。
我心中冷笑,大嬷嬷素来看不上我,如今做戏给谁看?
“大姐姐,我听说大姐夫房里的小妾可是三五成群,嫁过去那些妾室通房都归姐姐管,真是好威风呢。”
沈家二小姐沈汀元一脸幸灾乐祸,站在旁边添油加醋。
我跪在一旁低眉垂着头,跪的姿势有些麻了,用膝盖悄悄挪了下位置。
只盼着母亲一句话叫我回房间面壁思过。
老这么跪着有损膝盖。
母亲不疼我,早十年我就知道。
“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姑娘家做主婚事了?小小年纪这般没皮没脸,都知道收买我身边的人了?”
母亲嫌恶地看着我,二妹妹得到指令,绕到我后面狠狠踢了一脚。
当着母亲的面,我从来不敢反抗。
“沈家好吃好喝养着大姐姐,姐姐也该为沈家想一想。”
母亲冷哼一声,接道:
“若不愿,正巧安平老王爷有意续娶侧妃,你若肯嫁过去,与你父亲在官场上也是助力。”
安平老王爷年过六十,眼看着奔七了。
我一个哆嗦:“女儿全听母亲安排。”
转身时,二妹妹和母亲身边的大嬷嬷对了个眼神。
我微微弓着腰退了出去,明知二妹妹联和下人污蔑我,却无从辩解。
母亲只信二妹妹。
没走两步,迎面碰上一身着鹅黄短衫的妙龄女子,轻掩着嘴高声娇笑。
身旁簇拥着女仆,一行人向着我走来。
“呦,这不是大姐姐么,还没恭喜大姐姐觅得良缘,妹妹在这里祝姐姐姐夫百年偕老,永结同心。”
“谢过妹妹了。”
我扯开嘴角向她微微点头,沈家四小姐沈稚元素来与我不睦,如此现状她怎能不当头插一把刀。
“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宠妾成群的鳏夫,配大姐姐还真是正好呢。”
我看着四妹妹满脸嘲讽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
“霍家公子再不济也是二品朝臣,世袭侯爵,若我得了富贵日子,必不会忘记让妹妹一同享福,也不知妹妹能嫁到什么人家。”
“我想妹妹于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定是有大——大——不同的。”
沈四小姐听得满脸通红,渐渐扭曲成猪肝色,恼羞成怒地就要扑上来:“你个贱人——”
“妹妹,我是说什么得罪你了么,何至于出此言论,若有什么错了的,姐姐跟你道歉就是了。”
我侧开身子后退一步,躲过沈稚元的扑撞。
不欲跟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再进行交流,大踏步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从前惧怕她向母亲告状,怕母亲因此更加不喜欢自己,训斥自己不照顾妹妹。
如今都要离开这个家了,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都说大家的嫡女是最有身份最有排面的,一言一行代表了整个家族。
我却是个例外。
小时候不解母亲为什么只过问妹妹的学业不过问我的,我以为是自己不够用功,便拼了命地学,可无论多出色的课业也徒劳无功。
“一个女孩读那么多课业有什么用?本末倒置。”
我以为母亲不喜女孩读书,又去练习女红。
熬夜三天赶制出来的女鞋,比不上四妹妹一个时辰绣出来的手绢。
“还是稚丫头贴心,小小年纪就懂得心疼母亲。”
我偷偷问父亲,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我。
母亲知道后罚了我三十个板子。
“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你父亲告状说我偏心?真是贱人生贱种,跟你那早死的娘一个德行!”
我这才知道,母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是我姨母。
我的母亲在生我时难产死掉了。
从那天起,我便很少难过了。
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外头挣了个“温良恭顺,端庄仁厚”的好名声。
又因为父亲疼惜母亲身体劳累,吩咐我帮着操持家业,说是“持家有道”也不为过。
可惜,再多的好名声又有何用,还是不能做主婚事。
姨母年轻时是位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婚后数年宠爱也证实了,父亲喜欢有才情的女子。
而我实在不解风情,偏偏喜欢拨弄算盘子,与我那早死的娘一样。
自然入不了我父亲的眼。
想来也入不了我那位未来夫君的眼。
我那年纪轻轻死了妻子的夫君名叫霍止,是位世袭的侯爵,与我父亲一样喜欢有才情的女子。
像我这样的人,必是入不了他法眼的。
不过我是沈家嫡小姐,即使夫君不在意我,我也要骄傲,要维持沈家的体面。
“六月初七是个好日子,择此日完婚吧。”
出嫁那天,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我知道就算沈家再厌弃我,顾着面子也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嫁妆自然也少不了。
我那位夫君,我隔着扇子细看他,的确是个登徒浪子的好模样。
那时便知,他不会喜欢上我,顶多把我当成他正正经经娶回的摆在台面上的夫人。
循规遵矩地与我商量话,这算是不错的。
果然,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等了半天只一个小厮来传话。
“侯爷有公务在身,叫夫人您先睡下不必等他。”
我身旁的陪嫁丫鬟秋夕气得涨红了小脸,刚要出言讽刺一二,被我制止。
“知道了,你去回侯爷话,叫他早些睡,不要太辛苦。”小厮应声退下。
“姑娘!洞房花烛夜怎么可能有公务,姑爷他……他分明是不待见您!”
秋夕替我不值,跺脚道。
“以后要叫夫人,这是在霍家,岂能胡来。失了沈家的颜面,你可是不该了。”
我蹙起眉,佯装愠怒的模样瞪着秋夕,一旁的秋烛见状立刻挽了秋夕的手臂,做出请罪的姿态。
“夫人教训的是。”
“睡吧,今日你们都辛苦了。”
我一脸了然,褪下厚重的嫁衣,吹了灯和衣而卧。
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早习惯要好。
霍家是个大家,风光了多少辈,代代定是要出做官做将的。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了这么多年,除却新皇登基时将他家整治一番以儆效尤,一直相安无事,是有一定道理的。
夫君怎样对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当家主母的位子是可以稳坐一辈子的。
我那位婆母,霍家老太太对我倒是客气。
听说霍止新婚夜没宿在我那,对着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我是以微笑回应,规规矩矩地站好。
婆母看训斥得可以了,允他去上朝,又握着我的手与我说了会儿话,暗示我这新媳妇应该接手管事了。
我又报以微笑,点点头应了。
霍止下朝时,正瞥见我噼里啪啦拨弄算盘,很是得心应手,皱了皱眉心,道:“这些交由管家做好了,夫人的任务不是相夫教子么。”
“夫君。”我转过头,矮身福了一福,低垂着眉轻声回他:
“做大娘子的,总要替夫君分担一二,妾身蠢笨,只能在家事上让夫君少些劳心,多多为圣上分忧。”
“倒是伶牙俐齿。”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他嫌算盘子俗气,喜欢女孩儿吟诗作画,最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恰恰不是,每日当家理事就够我头疼上一阵了,哪有时间弹琴唱小曲儿。
久而久之他便不再来我房里,不是宿在这个姨娘就是召唤一个通房,我没什么感觉,只自顾自做事。
府里的事务越来越顺手,我依着之前在沈家学到的进行一番整治,倒也颇有成效。
如此是再好不过了,霍止瞧不上我锱铢必较的市侩模样,我固然看不惯他轻浮不正经的浪子作为。
自几日前婆母寻他过去狠训了一顿,又打发了两个通房,他便整日在书房里不知干什么勾当,也不来找我的麻烦。
我暗暗高兴了一阵,他没说叫妾室来与我敬茶,我乐得清闲。
可婆母看起来不大高兴,每天清晨我去请安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