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一年后,纪霖带我见家长。
但一到他家,我直接成了职业保姆,被迫开启地狱模式。
我气急,转身要走。
他姐一脸鄙夷地指着我:「你装什么呢!回去问问你妈,这辈子不是做做饭洗洗碗多生几个孩子就过来了吗?」
这之后,我开的火锅店爆火,请了纪霖他姐来当洗碗工,成功圆了她的「美梦」。
那天临出发去他家前,我特别紧张。
不仅按照纪霖所说的他家人的喜好,买了一大堆礼物,还前前后后换了好几套衣服。
看我忧虑过度的样子,纪霖发笑,搂住我的肩膀,「放心宝贝,我家人肯定会说我眼光好的!」
我才勉强定下心来。
坐了一天的火车,又转乘了两次汽车,终于到了他家门口。
是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妇女来开的门。
「来来,快进来!」
纪霖附在我耳边,「这是我舅妈,她抚养我长大,也相当于我亲妈妈了。」
纪霖跟我说过,他父母很早就积劳成疾去世了,是舅妈把他视如亲子,养他长大,供他读书。
这年头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人可不多,我打从心眼里敬佩。对她的笑容也多了些。
但是,我没想到这仅仅是浮于表面的伪装。
吃中午饭时,纪霖他舅妈,亲姐姐和两个孩子都在,可他姐夫还没回来,说是还在近郊的工地干活。
一直等到中午两点。
桌上本就没几道菜,这下还全凉了。
突然,他姐一拍大腿,「对了,邻居老伯有辆三轮车啊,封宛你人机灵,开着出城去看看吧!」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
现在外面下着雨,他们家到城外的这条路又极其陡峭,到处可见弯道。
别说骑三轮车,就算骑个自行车都稳不住吧。
「怎么,我弟可一直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还怎么做我们纪家的媳妇?」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不善,暗藏一种讽刺,可偏偏她又是带着满脸笑意说的。
因此,桌上没人会觉得这话不妥。除了我。
纪霖从桌子底下把手伸过来,拍拍我,压低声音道:「快去吧,宛宛,看不出来吗,这是我姐在故意给你表现的机会呢!」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滚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机会给你要不要啊?」
但是,这毕竟是我上门之后,人家提的第一个要求。
大喇喇地拒绝,未免落下一个摆威风的坏名声。
来之前我妈就对我说,得表现谦和,狠棒不打笑面人,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披上雨衣,我骑上了纪霖他姐从隔壁借来的三轮车,一路穿进风雨。
我害怕摔跤开得很慢,等到了指定位置,前前后后转了四圈,一片空茫,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打电话给纪霖询问,对面传来一家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纪霖语带抱歉:「快回来吧宛宛,我姐夫已经到家了,是别人送他回来的。」
一道雷声响彻云霄,震得路边大树狠狠颤栗,东倒西歪。
我咬住下唇,在露天空地上几乎浑身发抖。
回到他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他舅妈从院子里迎出来,带着笑意,「抱歉啊封宛,让你白跑一趟。路上没摔着吧?」
客厅里,纪霖左手抱着他姐的儿子,抽空瞥了我一眼,「快进来啊,宛宛,给你留了饭菜。」
是的,这是我上男朋友家的第一天,第一顿饭,他们一家人已经其乐融融吃完了,却还「好心」地给我留了饭菜。
揭开饭桌上的盖子,映入眼帘的是半碗稀饭,一小蝶豆腐乳,半盘黏糊糊腻在一起的炒青菜。
当下,一股小火苗直蹿而起,疯狂搅弄心肺,让我不得安宁。
这是什么意思,下马威吗?还是另有用意?
见我纹丝未动,纪霖抱着孩子走过来,「怎么了宛宛?你应该不会生气的啊。是我说你一向没那么多规矩我们才先开吃的。」
「我们把你当成是一家人,不在意那么多细节。」
我冷笑,现在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我朝桌子上努努嘴,「你自己看。」
扫了一眼后,纪霖挠了挠头,脸色也明显震惊。
「这,我不知道。宛宛,是我舅妈给你留的饭菜。她眼睛动过手术,视力一直不太好,所以……」
我没听他解释,面无表情把碗筷拿到了厨房。
走出厨房时,正好和敷着黑色面膜的他姐对上视线。
她脸色冷淡,扫视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看见,把她当空气,心里对这不好相处的姐默默打了个叉。
这整个下午,我没有一分钟是坐下来休息过的。
纪霖他舅妈一会儿叫我帮忙穿针缝被子,扛箱子,一会儿叫我给两个小孩洗头发,擦身体乳,带他上厕所,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他姐夫也是个自来熟,在家里锯木板,隔几分钟就叫我搭把手,这一搭就是两个小时。
一会儿又叫我帮他拍拍所做椅子的成品照,一拍就是几百张供他选择。
末了,他还咧着大牙夸我一句:「还是你们年轻人弄得好,这拍出来的效果好多了!」
这些我都忍了,更搞笑的是,他舅妈让我徒手爬上高十几米的柚子树,去给她宝贝孙子摘柚子吃。
每当我遇到问题想找纪霖时,或者是期望他出来说句公道话时,他都能完成瞬间闪身,怎么都找不见人。
而我没想到,这还仅仅是开始。
晚饭时,我正在心里盘算,要对这段感情重新评估,慎重审视一下了。
纪霖他姐的小儿子,忽然爬到桌子底下,用蛮力往下扯了扯我的长裙。
我惊呼一声挪开腿。
那胖乎乎的小男孩却更来劲了,拽着我的裙子不撒手。
我不得不出声警告,「小孩子不能这样做,是坏行为。」
话音未落,他姐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撂,吓了我一大跳。
「封宛,你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我没把我儿子教好吗?」
「浩浩过来,离这尊金菩萨远点,人家的腿是金子做的,你摸不得!」
五岁的小男孩慢吞吞爬了过去,怯生生地看看他妈妈,再看看我。
他姐扬手一巴掌打在孩子脸上。
「让你不懂事!什么人都敢碰,以为长得有点颜色的都是好人是吧?也不怕被弄死!」
这下,桌上的人只要不是傻子,想来就都听出来了。
这话可不是在说小孩,而是敲打纪霖呢。
孩子跌坐在地,哇哇大哭,桌上却没人开口。
纪霖一个劲儿地扒饭,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这个孝顺弟弟不敢忤逆他姐半句。
我认真地盯着他,只觉得过往的一切甜蜜都在视线里慢慢涣散,湮灭。
「好了,纪筱!」
这句,是他姐夫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纪筱转身,怒气未止,「我告诉你,我纪筱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气!」
哼,这话说的,怕不是我的嘴替吧?
我这小半辈子就受过这种气了?
「宛宛,你——」
一旁,纪霖小声开口唤我,眼神中隐隐带着点不耐烦。
当然,这不耐烦不可能是对他姐,而是对我。
他搓了搓手,「好了姐姐,别生气了!刚才是宛宛说错了话,她一直脑子简单,口无遮拦,婚后我会好好教教她的!」
这话,成功让我反复压抑着的怒火烧遍五脏六腑。
他姐纪筱慢慢转过身来,昂着头,用一种胜利的眼神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烦躁几乎喷薄而出。
这叫什么?对自家弟弟的控制欲?
是在纪霖话出口的那一刻,我心底最后一点对他的依赖感消失殆尽。
他不值得,他的这个家,更不值得。
之后,许是为了岔开刚才的尴尬,他舅妈一直在尬笑,话语里提到纪霖和我的婚事。
「霖霖,依舅妈看啊,你们结婚时,婚庆,拍婚纱照那些能免则免吧。就是走个形式,还劳心劳力的,何必呢。」
「还有,我刚听你说宛宛在书店上班,那你平时下了班谁给你煮饭,谁照顾你?」
我还没开口,纪筱立刻接过话茬。
「这还不简单,让封宛辞职在家照顾纪霖,在书店能混出个什么名堂!还不如把自己吃胖点,以后好多生养几个孩子,延续纪家的香火!」
全程,她们都在问纪霖,看都没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个透明人,是纪霖身上的附属物品,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更不需要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