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失忆了。
他忘掉与他青梅竹马的人是我。
失踪两年后他带回一个女子,却宠妾灭妻。
他妄图将那女人抬上后位。
失败之后,他疯狂的报复我。
我生来,眉心就有一朵山河样的红色胎记。
皇帝看到甚是喜欢,说这是国之祥瑞。
便定了我的太子妃之位。
太子周姜比我年长三岁。温郎如玉,性情儒雅。
却在他十七岁那年。
因为党争不甚失踪。
去寻找的人翻遍了山河,也没寻到蛛丝马迹。
皇帝怜我年幼,同意我退婚。
可是我坚持要等他回来。
我十七岁的那年,他回来了。
我半夜听闻消息,起身去了东宫。
我站在他的寝殿门前,压抑心头的激动。
他穿着单衣走出寝殿,一脸嫌弃,“你是何人?”
我心头泛起凉意,忍住向前触碰他的冲动,“我是幺儿。”
烛火照射他晦暗不明的半边脸,倒是半分犹豫也没有。
“莫唤我哥哥,我不认识你。”
他转身着人将我驱赶出去,可我从缝隙里听到一个女子温婉好听的声音。
“什么人半夜来寻周哥哥?”
我的心落入谷底。
他失踪了两年,我等了两年,断然不愿意承认是这样的结果。
第二日的时候,我又来寻他。
我担心昨夜听错看错,就算有个了断,也要弄清楚才是。
守卫的人知我曾经与周姜是一对璧人,可是眼下支支吾吾,却也不好拦我。
可是,周姜不在。
一个女子听闻动静走了出来。
她一出现,我的心底就空落的能听见风声。
她容貌极美,即便比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我还要娇艳三分。
“我是太子的未婚妻,来找太子殿下。”纵然曾经两小无猜,亲密无间,两年不见,也让我的心头生出些许心虚。
女子好看的眉目笑的灿烂,“他去退婚了。”
皇帝的御书房门前,周姜跪的笔直。
地上有好几个碎了的砚台,有一个还划烂了他的手臂。
鲜血滴在地上。
还听见皇帝间断有粗鲁的骂声传来。
可周姜不为所动。
至始至终说的只是一句话。
“我并不认识那相府之女,还请父皇成全儿臣。”
他的额头磕出了血。
我轻步走到他面前,“若你真不愿意,我帮你吧。”
他抬头看到我,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自然是不信的。
皇帝听闻我的声音,从御书房走出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是朕的决定,谁说都做不了主。”
我知道皇帝这是护着我。
可话已至此,我自不能多说什么。
躬身退了下去。
我纵有不甘,可又有何用。
皇家子弟,大多都是自己做不得主的。
至少我和他有过美好的岁月,若是以后他想起来,不至于可惜错过一个爱人。
这是我能为他想的吧。
也是为自己想。
我没有再去找太子。
大婚的嫁衣是我这两年等待他的时光绣完的,盖头上别处心裁的绣两个两个小人。
我想等他回来给他惊喜。
现在看,大概是没有意义的。
我想,就算周姜忘记了我和他的过去,至少他还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我还是太子妃。
那日,我看着满屋的红,少女怀春的心思却在他跪在御书房的那日破碎了。
我淡然的等着他来揭我的红盖头,就像在等一个流程。
周姜来的很晚,敞开的大门吹进冷气,我微微收了收衣袖。
周姜踱步走到我的面前,带着满身酒气,只是,揭开我盖头的不是那双牵了我很多年的手,而是一把鳞光闪闪的利剑。
冰凉的利剑挑起盖头,也挑起我的下巴。
“你说你会帮我退婚,为什么没有做到?”
我想,他大概失忆了还是傻了。
皇帝坚持的命令,就是他也违抗不了,何故与我安这么大的罪。
我仰着头,任由冰冷的触感贴着我的脖颈。
他血色的眸子逼近我,“做不到的事就不要给人希望。”
我的心在一片在冰冷的禁锢中变的麻木,任凭他说着无聊无趣无意义的发泄的话。
我认识的周姜温良如玉,就算身上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总归还不是这样暴戾的。
或许发生了什么让他失控的事情,果然片刻之后,他抱负般的用利剑划烂我的嫁衣。
“凭什么你出生高贵,就一定是本宫的太子妃,而本宫的洛儿,只能去死。”
原来呀。
我忽然觉得他挺可怜,没了记忆,还要背负起另一端感情的苦。
我想起那日,御书房前皇帝冷眼看他的眼神。
如果他有恨,也不该放在我身上。
那是弱者的表现。
周姜似乎根本不在乎做一个懦夫。
他的剑划烂我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嫁衣。
最后落到我眉间的那块红色胎记上。
“父皇说,你有凤命。我倒要看看,若我挑破它,你会不会还那么好运。”
我淡然的站起身,“太子殿下是将来主张万民命运之人,万不可在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栽了跟头。”
我知道他疯了,我要提醒他理智。
他没有胆子拒婚,也不会真的有胆子杀我。
果然,他神色一滞,紧紧闭了眼。半晌,扬手砸烂屋内的布置。
将那柄长剑挂于房间内。
警示我不许出这院子。
否则,下场,便如这满屋子的破瓷碎玉一样。
我行了一礼。
周姜走后,我对着那把剑端坐了一夜。这把剑还是周姜开始习武时,我从京城最大的拍卖场用千两黄金拍下了的,真真的削铁成泥。
从此这东宫便像冷宫,一年到头见不到周姜。
但他也不是全然对我冷漠。
比如在皇帝和皇后面前,或者陪我回府的时候,他却扮演了好夫君的形象。
我也不拆穿他。
从我见到那个姑娘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与他的缘分已经尽了。
只是,皇帝强行安排了这庄婚事。
我不得不报了幻想。
如今看,一切都是妄想。
周姜是个用情极深的人。
曾经他爱我时,会因为我在庙里抽了一根下下签。
疯狂的将所有寺庙的签都改成上上签。
只为讨我一笑。
他会笨拙的亲手打造我喜欢的簪子,直到我满意为止,现在我的抽屉里的暗格,还藏着不少他那时打造的各种首饰。
他还会因为我喜欢某种花,将这花种成一片林。
所以,如果他爱那个姑娘如当初的我。
一定会对他的死不能释怀。
果然,但凡我留心,就会从周姜的身上看到写着洛字的物件。
从一个荷包,到一件裘皮披风。
后来,恍恍惚惚觉得他身上都到处印着洛字。
看到这个洛字,我就会想到我与他的从前。
我渐渐感觉到头疼,后来的时候,不得不躺在屋里日日熏着安神香。
我的婢女荷叶哭着说,“太子妃这是何苦,明明对太子殿下有意,却偏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我以为,我会在他忘记的时候,很快的忘记他。
可时日一长我便知道,那个时候我只是气晕了。
赌气的挺直了胸膛。
偏偏我还做着他的太子妃。
我叹了口气,拍了怕荷叶抖擞的肩膀,
“谁心里还没有个记挂。”
荷叶日日照顾我。
也就是这么一缕心思压着,周姜礼节性的也为我请了太医看,说的都是大差不差的话,好生静养。
我不出院子,周姜便轻松了,再也不用在别人面前扮演好夫君的形象。
这期间,我有一年没有见过他。
我的绣工却越来越好。
这也是我能做的唯一的事了。
荷叶为了讨我欢心,便将我绣的帕子荷包拿出去卖。
每当听着荷叶从外面说着我绣的手帕和荷包如何被人争抢,我的脸上都会露出一丝笑容。
我的身子略略有了起色。
与周姜无关的。
可是,没多久,周姜知道了此事。
他捏着好几个荷包来和帕子,将东西直接摔在我的苍白的脸上。
“堂堂太子妃,怎的这么自甘下贱,做这些粗活。”
我想说,东宫的墙太高了。
我想沾沾外面的市井之气,图个小小的乐趣。
我看着他狠厉的目光落在荷叶身上。
有气无力的说,“是我让荷叶拿出去的卖的。”
他如冰的目光回到我的脸上。
我向来淡雅,无论他如何发疯,我都只是淡淡的回应着他。只要他不能杀了我,所有的火气都是徒劳。
“好,好的很。”他抿着嘴,不再像大婚之夜那样发火,最后也只是甩着袖子走了。
后来我知道,他的洛儿便是一等一的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