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贺成玉成亲十年,结果他背着我有了外室,儿子都九岁了。
我本来打算和离,他却听闻我的丫鬟在买千年人参后坚决不同意。
毕竟和离后我的嫁妆要带走,可我病逝,那些东西就全是他的了。
只是他不知道,不光他自己在等丧偶。
我也在等。
我被丫鬟扶着出来,脸上还扑簌簌掉粉,露出的皮肤,都泛着青白。
贺成玉坐在桌子前面,手边还放着一个红色的布包。
他打量我,像是打量猎物。
“听说你病重了。”
我懒得解释,坐在椅子上喘了两口粗气。
“和离书你写好了没?”
贺成玉拍了下桌子,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兴奋。
但他还要装着痛心疾首的样子指责我。
“你病了怎么不说?!你都病入膏肓了我们还和离什么?”
看着他暗藏喜悦的表情,我只感到疲惫。
“谁告诉你是我病了?”
贺成玉强忍着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他的笑容也让我下定了决心。
我讥讽的催促他快写和离书。
“我要去哪里告诉你?你住在哪儿?你有多久没回府了?”
贺成玉沉默。
这一年里,他不回府,不见我。
甚至我去他衙门外,他都会从后门出去。
我找他,要像陌生人一样,要递帖子给他那外室的门房。
贺成玉抿着嘴唇,抬头看我。
“是那些求子的药?我就说你不要乱用药。”
我冷笑。
“是啊,原是我多余,竟不知你是不缺儿子的。”
上个月,我突然不适。
用了贺成玉的帖子,请了太医来家里。
这件事,贺成玉还是知道的。
为此我还被他外室冷嘲热讽。
说我又当又立,被男人养还要端着架子,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以往,我会同她吵。
可现在,我吵累了,我只想离开贺成玉。
我情愿同他和离,桥归桥,路归路。
贺成玉本来是同意的。
可他进门时,听见我的丫鬟在说起“人参”,“吊命”时,便改了主意。
他一改刚才来时的积极,稳如泰山的坐着不动。
他看着我,扔过来手边的红布包,和他撕碎的和离书。
“行了,我知道你急着和离,要去到处求药,我这里有些人参须子,你先用着吧。”
他扔过来的布包,散落出一地细如发丝的人参须子。
别说入药,治病救命。
怕是干嚼了,也不会流一滴鼻血。
贺成玉好整以暇。
“阮绣绣,你别惦记了。”
“你生是我贺家的人,死是我贺家的鬼。”
“和离?下辈子吧!”
我看着洒落一地的和离书。
落下去的纸破碎不堪,就像我们的曾经。
“贺成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不和我和离?”
如果他愿意和离,那我也愿意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告诉他一件事情。
可他咧着嘴,露出压抑许久的笑容。
他像是痛快一样,同我一字一句强调。
“绝不和离。在你死之前,你都会是我的妻子。”
我笑了笑。
好,那就不和离。
当寡妇,也是不错的选择。
贺成玉多疑。
我要是痛痛快快同意不和离了,他反而会有疑心。
所以我咳着,仿佛要咳出肺来一样,却还是要求和离。
贺成玉看我这样,反而觉得我果然病的快死了。
所以才迫不及待,想离开他。
我警告他,我若死了,嫁妆同样会送回娘家,他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贺成玉却不慌不忙。
“好啊。那你就努力多活两天吧。”
“反正你死了,那些东西,还不是我说了算?”
贺成玉有这个自信。
他本是穷困书生,娶了我这个商户女,才有钱科举。
如今当了小官,便自觉同商户有了云泥之别。
倘若我这个原配去了,他咬死了我经营不善,嫁妆都已花光。
再把我陪房的下人打杀了,便更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即使告上衙门,也没有证据。
何况本朝商人地位低。
以民告官,更是重罪。
太麻烦了。
若是他不肯和离,我很难独善其身。
就像之前,他同我撕破脸。
出门却仍旧把花销挂在我的账下。
我不支付账款,便是衙门也不同意。
我装着说不出话。
贺成玉看着我气到扶着桌子,他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恶心地甩开,又咳嗦起来。
他下意识躲远了点。
他把手收了回去。
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心,我会料理好你的后事的。”
“百年以后,我同云娘儿孙满堂时,也会给你上一炷香的哈哈哈。”
我咬牙切齿,回头狠狠推开他。
“留着你自己用吧!”
我趴在桌子上,肩膀耸动。
他满不在乎,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哭了,我又不心疼。”
说完,就笑着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我却忍不住在臂弯里露出一个笑容。
可很快,我又苦笑了一下。
夫妻一场,走到算计对方的命。
是我遇人不淑,却也蠢到有眼无珠。
身边丫鬟跟着我回了房。
替我卸掉了脂粉,露出里面粉白的皮肤。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忍不住感慨。
“我老了。”
丫鬟反驳。
“姑娘才二十多呢,哪里就老了。”
我笑了笑。
是啊,我还年轻呢。
有时候,却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
我本是父亲的老来女。
他舍不得我嫁给那些乌烟瘴气的商户纨绔子弟。
便替我精挑细选了一个书生。
谁知道,原来也是中山狼罢了。
想起父亲鬓边花白的头发,我闭了闭眼,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心。
倘若和离,同贺成玉少不了纠缠吵闹。
到时候岂不是让父亲更加烦恼?
我起身,从回忆里醒过来,强打精神让人理清我的嫁妆。
可门外传来通报。
我出门,一群下人搬着东西进府。
一对儿母子站在门口,看着我笑意盈盈。
“你好,我是你的表妹,徐玉娘。”
啪嗒。
我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男孩儿同贺成玉有八分像,此刻在徐玉娘身后,敌视的看着我。
“娘亲,她就是那个快死的坏女人吗?”
我没有理会那对母子,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的贺成玉。
“你什么意思?”
带着徐玉娘在外面住不够,还要鸠占鹊巢?
贺成玉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徐玉娘上前挎住我的胳膊。
“姐姐,总得有人办你的后事不是?”
贺成玉搬了回来。
他不但自己回来,还把徐玉娘和他们的儿子也带回来了。
不过,他可不是纳妾。
他只说徐玉娘是他的寡妇表妹,借住在这里。
毕竟本朝妾室不许扶正。
他又怎么舍得他的真爱做妾呢?
自然等我死了,直接续娶才更好。
徐玉娘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耀武扬威。
她今儿要燕窝,明儿要绸缎。
稍稍不合心意,就要摔东西砸碗。
底下人皱着眉头回报。
“这已经是那位砸碎的第四套琉璃碗了。”
我悬笔写字,凝神静气。
“不管。”
下人愣了一下。
“那四套是贺成玉买的,她爱怎么摔怎么摔,摔碎了,就让贺成玉去给她买。”
“不关我的事。”
哪怕挂我的账,可总归麻烦。
何况她临门一脚,怎么会给未来夫君找不痛快?
果然那天以后,那位玉娘的碗碟再没摔过。
可她等不到我咽气,时不时便来气气我。
“这是成玉今天早上新给我画的眉,倒没有姐姐画的好看。”
我看她得意洋洋,只觉得可笑。
“我却没什么妹妹,玉娘不比夸我手艺好,该夸我长得好。”
“而且这话,不要再说了,让人听见,以为你们无媒苟合,岂不是笑话。”
徐玉娘白了我一眼。
她捋了捋额前碎发。
“不管是先来后到,还是论感情深厚,你拿什么跟我比?”
我看她耳朵上的耳坠,红色的宝石珠子晃荡着,映着白皙小巧的耳垂勾魂夺魄。
就是很眼熟。
我伸手把她的耳坠拽了下来。
耳坠是金包宝石的,金子打的很软,但还是划破了她的耳垂。
她痛呼一声,贺成玉刚好进门,看见这一幕便赶紧过来。
徐玉娘梨花带雨,靠着他的肩膀,捂着那没有一会儿就会愈合的伤口告状。
“姐姐,你喜欢可以让成玉给你买啊,为什么非要抢我的呢?”
看着她的伤口,贺成玉心疼地冲我嚷嚷。
“阮绣绣你有病吧?!你自己没耳环吗?拽玉娘得干什么?”
我把沾血的耳环扔到他们脚下,冷冷看着抱在一起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