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准夫君带着白月光住进府里。
因为一句好臭,他为了白月光碾碎了我亲手种下的茉莉花。
而白月光想喝酒,他们便把我亲手酿制准备在我成亲之时才喝的女儿红挖出来喝了。
喝完白月光还嫌弃地说难喝。
准夫君为了安慰她甚至把人安慰到了我的床上三天三夜。
如果不是白月光无意间的一句,「陈岁岁去哪了?」
我想他们可能会忘了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哦,对,世界上确实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
一收到虞琰身受重伤的消息时,我就马不停蹄地从肃北往回赶。
谁知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地震,被山上一块塌方的石块压中,当场毙命。
我的魂魄懵懵懂懂地飘在半空中,还想回到京城去见虞琰最后一面。
刚好看到虞琰将他的白月光付诗雨带回我们的府邸。
幽静的院子里,摇曳的合欢树下,付诗雨已经娇憨地醉倒在竹榻上。
虞琰半搂着她,轻轻地拂开她额角的碎发。
付诗雨一声又一声地喊着,「阿琰,阿琰。」
虞琰虽然没有回应她,但是越发收紧的手掌暴露出了他的心思。
他的确对她还有情意。
这一幕狠狠地揪住了我的心。
付诗雨双眼迷离地撒娇道,「阿琰,你弄疼我了。」
听到付诗雨的嘟囔,虞琰好似受惊般松开了自己的手。
看着两人的举动,我失笑一声。
这就是我死了都想回来看一眼的男人。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算什么呢。
他寂寞难耐时用来慰藉的物件吗?
......
记忆的土壤破土而出。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我已经察觉出来,可是我不想点破。
那时候虞琰自从知道付诗雨风华正茂就寡居。
他就开始时常走神,那模样像是魂魄被勾住了。
因此他说自己公务繁忙,宿在衙门我也没有怀疑。
毕竟男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我为他精心准备的了餐食送去衙门。
可他的同仁说他早就回家去了。
我不信,等他从天亮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亮。
等到第二天一早。
我笑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回家。
把昨天的餐食热一热,胡乱地吃两口,就去宫中当值。
......
我是皇上身边的掌谕女官,也是定朝目前唯一一位女官。
皇上所有的圣旨都得由我加盖玉玺,再去传旨。
我自小父母双亡,每天吃着百家饭。
有一年冬天收成实在是不行,我钻进了皇家围场里面寻找吃食。
因为无意中替陛下挡下一剑,陛下把我接进宫好好照顾,悉心培养。
后来陛下力排众议,让我做了第一位掌谕女官。
朝中大大小小的消息都得经由我手,所以我自然而然就知道,景阳侯突然暴毙,侯夫人付氏新寡,受了婆家欺负。
付氏的父亲乃是礼部尚书颇为不忿,跟皇上讨要了一道圣旨,想把付氏接回来。
这道圣旨还是我亲自去景阳侯府传的。
景阳侯老夫人泼辣无比,虽然最后还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放了人,但是连我的官服都撕了好几道口子。
谁知道,老天爷跟开玩笑似的。
回到尚书府的付诗雨,某日用膳食突然觉得自己一阵恶心。
悄悄传了太医来看,她已有三月有余的身孕。
毫无疑问,这孩子是先景阳侯的。
我和虞琰的争吵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当年付氏的一饭之恩,我这辈子都不敢忘,如今,正是我该报恩的时候。」
虞琰怕尚书扛不住景阳侯老夫人的胡搅蛮缠,会把付诗雨送回去。
世道如此,不谈也罢。
只是明明有其他很多种方法可以帮助她,为什么一定要把付诗雨带回我们两人的家中呢?
你们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不怕被别人戳着脊梁骨吗?
再说了,我们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府邸又能护得住谁呢?
我红着眼眶问,「当真只是因为这个吗?」
那时,虞琰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陈岁岁,你非得如此闹嘛?我们俩已经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就差一场婚仪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是啊,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其实,虞琰心里清清楚楚,但他却还是假装不知道。
我应该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那一晚的我突然很崩溃,情绪失控,我枯坐了一宿,天明时分,我去到他的房中。
「虞琰,我们还是不要成亲了。」
虞琰听后,面色更差了几分。
他黑沉着脸,「陈岁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想和他再吵,转身就要走,可是他一把将我拉上了床榻。
如他所说,我和他早已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
两人早就住在一个府邸之中了,清白之身早已给了他。
如今这算什么?最后一觉?
他惩罚性地咬上我的唇,不断地撕扯,唇齿间流转着一股铁锈味。
「不许说不成亲。放心好了,等她安全把孩子生下,把孩子送回景阳侯府,我就让她走。」
我也不甘示弱地咬回去,「要想我同意,等我死了。」
现在好了,一语成谶,我真的死了,他也把付诗雨带回了我们的家。
我看着虞琰一把横抱起付诗雨,大步走进我的屋子,再将她放上我的床。
然后从丫鬟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巾子,给付诗雨擦脸。
这哪里是重伤之人该有的样子?
哪个重伤之人还饮酒的?
原来重伤是假传给我的消息。
他在赌,赌我不会对他置之不理,赌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会拍马回到他的身边。
「如今你有了身孕,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虞琰这温柔的嗓音,连我也鲜少听见过。
也不知道付诗雨听进去没有,她捂着自己的脑袋直说头疼。
虞琰看着她这副模样,哑然失笑。
然后他坐在床边,扶起付诗雨,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开始从太阳穴开始往上往后,轻柔地按摩。
这个温馨的场景,让我甚至觉得,他们才是一对耳鬓厮磨的恋人,那我是什么?
哦,死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人死了之后还会心痛?
这一瞬间又让我回想起,他成为武举第一名之后,登了礼部尚书的门,想要求娶付诗雨。
可是却被付尚书以家世为理由拒绝了,转头,付诗雨就被许给了景阳侯。
那一段时间,虞琰每日什么也不做,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灌酒。
是我陪着他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他醉的不省人事,口中呓语,「诗雨,诗雨······」
我的心宛如心绞痛一般,但还是要装作听不到他的话照顾他。
那时我像他现在这样,拿着一块巾子,为他擦脸,喂他喝醒酒汤,衣不解带,整宿整宿照顾他。
第二日,我都是乌青着眼睛,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你这样,让陛下看见了,只怕我小命不保。」
「岁岁,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说完还要帮我按头,我彻夜未眠的脑袋差点转不过来。
我还傻乎乎地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岁岁,我想娶你为妻!」
我当时并没头脑一热,就答应他。
因为我虽然没有公主命。
但是我若要一直稳坐这个位置。
那我未来的夫婿。
势必要和驸马一样。
这辈子最多只能做个闲散的小官。
我认真地问他,「你确定已经醒了酒?」
他沉默片刻,「我昨夜并没有喝醉!」
听他这么说,鬼使神差的,我就想骄纵一下。
「那你以后可不许给别人这样!」
说完我就后悔了。
但是只听见虞琰轻笑一声,说了句,「好。」
他当时说的不是一句好吗?
原来,付诗雨不算是别人。
他心中的偏爱从来都不是我。
我不过是一时幸运,成了他的例外。
不小心趁付诗雨不在的时候,偷走了他,偷走了他的爱。
如今付诗雨回来了,所有他在我身上的一切一切全部都要如数收回去。
我啊,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小偷。
有什么资格要求虞琰。
所以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我总觉得,自己不该回来。
他们若是再进一步,我一定会心痛得再死一次。
那种痛就像是心口生生被撕开成好几瓣,无数瓣,碎了一地。
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坐立难安好像有跳蚤在我身上不断撕扯。
我拼命往门边跑,但是一碰到门,立马就有一道无形的门将我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