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心上人送去和亲的第三年,他举兵攻打西凉。
带着十万大军断了我所有的退路。
充满血腥味的内殿之上,他情深意切的紧握着我的手:
[阿宁,我带你回家。我会让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讽刺的笑出声。可他忘了,自古以来和亲公主,
两军开战之时,不是以身殉国就是以身殉夫。
今夜的雪下得格外的大,我包裹着披风端坐在窗边。
手里把玩着西凉世子费尽心思为我寻来的中原物件。
望着窗外漫天飞雪,不知怎的我的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
往日歌舞升天的西凉王宫,今日却出奇冷清。
空气中还隐约弥漫着血腥之气。
突然殿外传来阵阵士兵吼叫的声音,侍女江知推门跑到我面前。
神色间带着些许慌张的说道:
[公主,魏将军带着十万大军攻进来了!]
我摸着玉佩的手一顿,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江知。
[魏将军,你说魏译?]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我叫安宁,是中原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
我被父皇宠的无法无天,三天两头偷他的令牌出宫游玩。
一次游玩的过程中,我不小心跌入护城河中,
是将军府的嫡长子魏译救了我。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安宁无以为报。]
他生得好看,温润如玉的气质,让我不由的对他一见倾心。
此后,他知我脾性,入宫向父皇求了一道圣旨。
让我以读书为由,在将军府暂住一段时间。
将军府的正室是个极其有学问的夫人,
父皇念着也该为我寻个人好好管教,便没有多加阻拦。
我在将军府里过了一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魏译的母亲虽然教书时严厉,但私下里也会给我做好吃的糕点。
而魏译每日上朝回来都会给我带各种各样的新鲜物件。
我与他在朝夕相处中彼此爱慕,互定终身。
凋落的桃花树下,魏译握着我的手,温柔的许诺道:
[待到明年桃花开,我就八抬大轿娶公主过门。]
我害羞的点点头,[一言为定。]
可我们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西凉使臣千里迢迢入中原,在大殿上求娶我这位安宁公主。
那晚大雨滂沱,我冒死出宫,撑着伞与他站在初次相遇的地方。
魏译没有往日的暖言暖语,只是冷冰冰的对我说道:
[你身为公主,享受了这么多年皇家恩惠。]
[如今也该履行你的义务,为家国和平和亲。]
我刚想出口反驳,却发现我什么都说不出。
是啊,我虽然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公主,但还是逃不过该有的命运。
将来不是为了父皇兄长稳固皇位,嫁给权臣;
就是为了家国和平,远嫁与番邦和亲。
[阿宁,我对天发誓,定让你有生之年重返故土。完成那日桃花树下的承诺。]
我强忍着眼泪,心中却在想我和魏译还有那天吗?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可平心而论,我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安宁公主吗?
[公主,趁现在魏将军还没到,我们跑吧!]
江知在决定随我远嫁西凉的那一刻,心里就十分清楚,
故乡是永远回不去了。
[跑?公主想往哪里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掩着的门就被撞开,
穿着银色铠甲,手握长剑,满脸是血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屋内的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带着点点嗜血的笑意,我不由的浑身一震。
如今的魏译早已不似当年如沐春风,战场的风沙掩盖了岁月的痕迹,也让他看着更像个嗜血的魔头。
[阿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魏译走进两步,肩上的白雪随之而抖落在地上。
江知怕他真对我不利,抽出腰间的软剑挡在我面前,满脸防备。
他也不恼,示意手下将人带上来。
随后对着我轻轻勾唇,
[阿宁,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看看你可喜欢?]
两个侍卫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上来,看清他容貌的那刻,
我手中的玉佩突然掉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旱托!]
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被万箭穿心,脖子上还摸了一刀的男子会是与我朝夕相处,意气风发的西凉世子旱托。
[旱托!]
我推开挡在前面的江知,手脚并用几乎狼狈的跑到旱托面前。
想紧紧抱住他却发现无从下手。
明明昨日他还捧着一小盘亲手做的中原糕点来求我夸赞,
怎么今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怎么样阿宁?这份礼物你可还……]
[魏译,你闭嘴!]
我冰冷的看向魏译,眼睛里尽是藏不住的怨恨。
魏译被我这幅模样惊得退后了几步,难得没有动作。
[旱托,你起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回头看向旱托,眼泪止都止不住。
眼睛扫到旱托紧握着的手,我将其松开,那是献血染红的平安符 。
我哭的更厉害了,他居然到死都紧握着我送他的东西。
[阿宁,他已经死透了,跟我回中原吧。]
[我还要履行当初的承诺,娶你做我的妻子呢。]
充满血腥味的内殿之中,魏译在江知防备的眼神下缓缓蹲下来。
紧紧握住我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
闻言我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笑声中含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没曾想到这一刻,魏译还妄想我会回去与他成亲。
他不知道吗?
和亲公主,两国开战之时,不是以身殉国就是以身殉夫。
我抽出插在我夫君身上的利箭,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抬起眼看着距离我不远处一脸慌乱的他,无力的开口:
[魏译,求你件事,将我与旱托埋葬在一起……]
话音刚落,我就用力往自己的脖子上捅。
如果魏译是年少时的心动,那旱托就是可以相伴一生的爱情。
作为和亲公主,初到西凉宫时所有人都以种看待玩物的眼神看着我。
只有旱托,虽然嘴边总叼着根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但他会用蹩脚的中原话来跟我打招呼。
[我阿娘是中原人,我也算有一半的中原血统,你可以唤我声阿兄。]
刚来的时候我的西凉话并不是太好,
很多时候,他的庶兄弟用西凉话骂我我都听不懂。
还是旱托替我出的头,后来他决定教我西凉文字。
但我对这方面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论怎么教都听不懂。
[我是不是很笨啊?]
[算了,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妻,我护着你不会也没什么。]
旱托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
可我后来不止一次看到他偷偷对着搜寻来的书经,
满口之乎者也,舌头都念到打结了。
那时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护着我就是努力学好中原话,替我当翻译。
我的心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动。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你不必改变,我自会加强自己来迎合你。
成婚那晚,旱托醉醺醺的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
[阿宁,我知你在西凉处处受限,往后可以学着依靠我,我会保护你。]
[好!]
那是我第一次正面直视旱托对我的感情。
同时心里也慢慢放下了魏译,他应该也成亲了吧。
中原是我回不去的故乡,同样西凉也是魏译到不了的远方。
婚后,旱托怕我闷得慌,就托行走中原的商队带回来好多小物件。
他还跟中原请来的大厨在厨房里学做中原菜肴,一待就是一天。
只要我为此露出一个笑容,他都会暗自高兴好久。
每年除夕他怕我想家,就偷偷带我上城楼放灯笼。
……
我以为这一生都会和旱托这么随性自由的过下去,
可我忘了,西凉与中原早已矛盾已久,总会有一战。
而今天的一切,我谁都不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