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我的儿子被绑架了。
绑匪收了赎金,却当着我的面,把4岁的孩子从高楼上推下。
大家都说孩子是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亡命徒,只能认命。
我不信,因为事发当天楼道口的那道身影实在太过熟悉。
豆豆死了。
瘦小的身体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血肉飞溅刺破我的双眼。
我趴在地上紧紧抱住儿子的尸身,痛哭到晕厥。
……
「豆豆!」
我再次醒来时,鼻腔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睁开眼,床边坐着邹明。
邹明是我老公,准确的说是离婚半年的前夫。
八年婚姻,换来的是他出轨加提前转移财产。
最终我连和小三正面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扫地出门。
离婚后,我争取到了豆豆的抚养权,带着他一起生活。
就在准备迎接新生活时,命运却忽然给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我的豆豆还那么小,他还没得及好好拥抱这个世界,就被丧心病狂的绑匪残忍地杀死了。
心脏突然抽痛。
我疼得弓起身子,大口喘息。
「小雪。」
似乎是发现我动了,邹明从床边站了起来。
「邹老师,师娘醒了,要不要叫医生?」
熟悉的,怯生生又带着些惊慌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邹明外侧还坐着一个女人。
是邹明的学生——蒋欣欣,今年研三。
说实话,邹明的学生里,没几个是能让我记得住的。
唯有她,面相穿搭带来的凌厉气场和软糯的声音极其不搭,让我印象深刻。
除此之外,她还是唯一一个会在暑期来漫画工作室帮我的学生。
她会来看我,我并不奇怪。
让我在意的是邹明的态度。
在明知孩子被绑架的情况下,我打他电话,他却一直没接。
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对孩子好像毫不在意。
「不用叫医生,邹明,我有话问你。」
尽管眼前天旋地转,意识也还不是很清楚。
但我还是本能地挣扎坐起来,一把揪住邹明的衣领。
我沙哑着嗓子,强迫他直视我的眼睛。
「昨天豆豆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
邹明愣了一下。
「在警察局,欣欣也在。」
我揪着他衣领的手颤抖,松了下来。
这个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邹明从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低头看,是一张警局受理办案的回执。
日期时间是豆豆遇害的时间。
邹明红了眼眶。
「豆豆被绑架后,我劝你先报警,你就是不听。我只能和欣欣一起去报案。警察刚刚受理,我就接到消息说豆豆……没了。」
「豆豆也是我的儿子,他死了我和你一样难过。」
「怪我,但凡我当时坚定一点,逼着你跟我一起去警局,也就不会出事儿。」
「要是当时警察也在,他们一定不敢把豆豆摔下楼……」
邹明一边说着,旁边的蒋欣欣也跟着抹眼泪。
「邹老师,师娘也是一时着急,您别怪她了。」
我瞬间低下头,红了眼眶。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可我不报警,是因为绑匪在电话里清晰地说出了我和儿子的信息,他威胁我一旦报警,立马撕票。
我只是不敢拿儿子的命去冒险,我……
似乎是注意到我情绪激动,蒋欣欣上前安慰。
「师娘,医生说您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太伤心,豆豆的事邹老师一定会查清楚的。您先平静一下,我去叫护士。」
她靠近我说话的时候,我清晰地闻到她耳鬓传来熟悉的香水气味。
和我离婚前买给邹明的那款一模一样。
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
护士进门,架起了新的输液瓶。
伴随着一瞬间刺痛,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臂,流进整个身体。
心脏疼痛逐渐平复,我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这些年,我一边工作一边照顾豆豆。
为了方便,经常带着他一起去地处闹市区的工作室。
豆豆性格安静,加上我时常叮嘱,他从不随意跑闹,更不可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我打起精神,努力回忆着他被绑架当天的细节。
出事是在星期日,离婚协议商定了每周日是孩子去邹明家的时间。
当天早上我将豆豆送了过去。
到了那儿,豆豆得知今天邹明会带他去游乐园,开心地扑进了邹明怀里。
看着爷俩玩得高兴,我当时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就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那竟是我和豆豆的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邹明的电话。
他声音急促地告诉我豆豆出事了。
我以为只是磕碰受伤,最开始并没有很惊讶。
直到邹明接着说道。
「小雪,你先别激动,豆豆……他可能被人绑架了。」
绑架!
一瞬间,我大脑蓦然空白,以往在新闻报道里看过的恐怖画面,排山倒海般涌入。
我怎么能不激动!
婚姻失败,豆豆是我生命唯一的光,现在它被人夺走了,生死未卜!
我疯了一般,开车冲到邹明家。
对着他嘶声质问。
「谁绑架了豆豆?为什么会被绑架?你为什么没有看好他?」
邹明一边按住我强迫我冷静,一边说出了那个冰冷的数字「为钱,小雪,劫匪打电话来说要300万。」
300万,我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
只能报警了,对,报警。
我挣扎着爬起来,颤抖着双手急切的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
就在这时,邹明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是个陌生号码,绑匪的电话又打来了。
邹明要接,我一把将他推开,抢在前面抓起,按了接听。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让我听听他的声音,让我知道他没事,求你。」
我隐忍着哭腔,苦苦哀求。
对方沉默了几秒。
接着一个明显是电子音合成的男声响起。
「把300万准备好,今晚八点前送到书院小区西门绿色垃圾桶内,记住不要报警,否则你别想再见到你儿子。」
话音落,豆豆的哭喊声撕心裂肺传来。
「妈妈,妈妈救我!」
听到儿子哭喊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脏都被撕裂开了。
我又一次泪如雨下。
「豆豆,别害怕,妈妈一定救你。」
「喂……喂?」
没等我说完,绑匪已经挂断了通话。
邹明试图报警,我不敢拿孩子的命来赌,阻止了他。
他很生气,大骂我昏了头。
我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现在最紧要的是筹钱。
整整一天下来,只借到了70万。
还剩下230万,依然是不可能完成的天文数字。
这期间,绑匪的电话每隔一小时就会打来一次。
警告我不要报警。
混合着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喊。
每一声都恶狠狠撕扯着我的神经。
几近绝望,直到多年未联系的闺蜜华歆带着300万找到了我。
那一刻,我终于破防,抱着华歆号啕大哭。
我给邹明打电话,想告诉他300万已经借到。
但邹明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放赎金。
过程很顺利,我把赎金放到了指定小区的垃圾桶里,接着在桶底发现了绑匪留下来的一封信。
文字是电脑打印:放好赎金,来西区松山路435号。
西区在城市的另一端。
我坐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下车,踩在破碎砖石堆砌成的建筑垃圾堆上,我突然明白了绑匪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这里是一片烂尾楼。
我来到绑匪说的那栋楼下,按照约定吹了两声口哨。
几乎是同时,我仰起头,豆豆的小脑袋出现在了顶楼窗台。
「豆豆!」
我松了口气。
起码孩子是安全的。
「妈妈。」
就在我彻底松懈,以为一切噩梦终于结束的时候。
豆豆从顶楼窗台摔了出来。
24楼啊。
豆豆像一只失控坠落的飞机,狠狠砸向地面。
血肉飞溅如烟雾般腾起。
狠狠刺破了我的双眼。
「豆豆!」
我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想要冲过去,但双腿不听使唤直接软成一摊。
我拼命爬向豆豆尸身,无法控制地想要把他破碎的肢体拼回去。
但太多了,太多了,到处是残碎的血肉。
我窒息着,吼叫着。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昏死前,眼前恍惚走过一个熟悉的背影,从楼道口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