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锦衣玉食的小姐,
养在深闺数十年,
爹娘爱我,哥哥疼我,
不过最令我引以为傲的是那双全城最美的小脚,
从小娘就说脚越小,越精致,嫁的人就越好。
出嫁那天是我十六岁以来第一次出家门,悄悄掀开盖头,才发现外面好像和我想象的世界不一样,和我一般大的女孩竟然剪着短发,穿着短裙,脚上穿的也都是我从未见过的鞋子。
我倒是也没有多想,只顾满心欢喜的期待我未来的夫君,
到了府上折腾大半日,入洞房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竟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太监,嘴里还念叨着:“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
意识到不对的我想起身离开,
却被那太监按到床上不得动弹,
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他见我也不再反抗,就脱下了我的鞋子把玩起了我的小脚。
喃喃自语:“好美的一双脚,不愧是我花了十万两银子养大买来的。”
我的手心不禁冒出冷汗,
小声问:“你是谁?我爹娘明明是将我许配给了东城的状元郎,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的细嗓子夹杂着诡异的笑显得格外阴森:“状元郎?哈哈哈哈,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年代了,要不是我喜欢小脚,你以为你能在林府好吃好喝的活到现在?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了。”
我愣住了,此刻的我还只是当这是一场噩梦,或是一场误会,只想回到林家。
便趁他不备拿起旁边的剪刀抵住脖子。
浑身颤栗说道:“你……你别过来,再这样我就一死了之。”
殷红的血从脖颈流下,渗到了我精心缝制的嫁衣上。
他见我誓死不从,也就渐渐没了兴致。
只气冲冲对下人撂下一句:“先饿她个三五天,谁也不许管!”就转身离开。
“我一定要逃回家!”在这里简直生不如死,我内心想。
可是我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也就是从床边到我的院子里,
更不用说从城东走到城西了。
饿到第二天,我渐渐没了力气,只听见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有些熟悉。
内心默念:“好像是平时听的《白蛇传》?”
我强撑起虚弱的身体趴在窗户边一看,眼睛瞬间泛起一抹亮光。
是经常来家里给我演皮影戏的小生!
从小到大足不出户的我唯一见外人的机会也就是看每个月家里请外面的戏班子来演的皮影戏了,虽然碍于礼节我们从未搭过话,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看有没有机会逃走。
趁着他歇息从我房间门口路过的间隙,
我悄声隔着窗户喊道:“小生,小生!你还记得我吗?”
“林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目光里带有一丝惊诧。
“不知从何说起,你先救我回家好不好,回家后我定让爹娘重重赏你。”我焦急说道。
谁知他竟没有应一句,径直朝另一边走去,
我万念俱灰,
身子靠着窗渐渐滑下去。
“林小姐,林小姐,还在吗?”
谁知过了一会又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急忙趴在窗户缝隙梨花带雨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没有,刚才是师父过来找我,我怕他察觉出异样,就先离开。这是一身旧衣服,您若不嫌弃,就一会换上它,等我们走的时候悄悄跟着我溜出去。你只需走到门口的那条巷子口就行,到时候我背你回家,还好冬天天黑得早,也不会显眼。”
我泪眼盈盈望着他感激说道:“等回到林府我定好好谢你!”
“林小姐不必客气!你听到猫叫声就出来,我接应你,只不过这段路得辛苦你了。”他看了看我的脚说道。
“没关系!我想回家!我会忍住的。”
此刻的我多么想拥有一双正常的脚啊,
现在光是在这窄窄的屋内走动便觉得费力。
不过我还是早早换好衣服,摒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丝响动。
夜色将至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猫叫声,小生帮我撬开锁,我便偷偷溜出房间。
这恐怕是我生平做得最大胆的事情。
幸好袍子宽大且长到遮住脚,这才让我没露出了破绽,
可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走这么快,那缠了多年的脚有种锥心的疼,再加上紧张我直冒冷汗。
“这是谁?怎么来的时候没见?”门口的家丁突然的质问让我差点瘫在地上,急忙背过身去。
还好小生扶了我一把:“这是中途给我们送东西新来的小徒弟,怕生,技艺也生疏,所以未曾来过。”
“你们两怎么走这么晚?”
“我们收拾的东西比较多,所以让师父师兄先走了。”
靠着这不太高明的谎言,家丁半信半疑放我们走了。
忍痛走到了小巷拐角处,血迹已经渗出了鞋子,而我此刻却没有了刚才的痛感,我现在只想回家,想爹娘,想哥哥。
“小姐,辛苦你了,快上来吧!”夜色朦胧中都能看到他眼中的隐隐担忧。
“可是……”我支支吾吾。
“没事,您把我当轿子就行。”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与男子这么近接触,从小娘就教我女子唯一可以亲近的只有自己的丈夫,但是碍于我走不了这么远的路,这礼仪规矩也只好作罢。
“小姐,我之前每个月都去您家演皮影戏呢,之前从未敢和您搭过话,但是对您却印象深刻,林老爷上个月突然告诉我们以后不用再去府上了,只不过没想到您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娘说将我许配给了城东的状元郎,不知怎的就来了这里。”
“状元郎?现在哪有状元郎啊。”他笑着说:“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呀。”
“民国?民国是什么?”我听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不禁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
“来的时候看大家都剪短头发,穿着露着脚踝的裙子,这就是民国吗?”
“我没文化,我也解释不清楚……不过现在的女学生都不用裹小脚了嘞。”
“女学生……女子竟然也能上学堂吗?”
“当然,现在都叫什么……叫什么进步女青年来着。”
我听着这一连串从未听过的词汇发了呆,从小是听孔孟三从四德长大的我世界观似乎受到了冲击。
话题一转,小生又说:“不过小时候跟着师傅每次去你家演皮影的时候,张公公也去,你爹娘与他应该是认识的。”
我顿时愣住了:“爹娘认识?”。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往坏的方向想,从自小爹娘就请了最好的工匠给我做了一张千工拔步床,吃穿用度都是有求必应,怎么会害我呢。
“小姐,林府到了,我就不与你进府了。”小生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夜,因为是师傅晚上捡来的,就跟着他姓了。不过小姐你还是叫我小生吧,戏班子里的人也没叫过我大名。”他羞涩挠了挠头。
我便整理好衣衫对他说:“你要不随我进府来吧,我爹娘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这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前来开门的家丁见了我仿佛见了鬼一般,
大声叫着:“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爹爹和娘见了我大惊失色,惊慌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刚进大堂的我却我看林府上下正在打包行李,
“爹娘,你们要去哪儿?”
一向和颜悦色的爹娘却阴沉着脸没有回答。
我来不及多想,只先想着让爹娘谢了小生后再诉说我的苦楚。
“是他救我回来的!爹娘你要替我好好赏他!”
“赏???”我从未见过爹爹脸上有过这么凶狠的面色。
“拖出去打断他的腿!”
没等我反应过来,堂外便传来了小生的阵阵哀嚎声。
“爹,娘,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这么对他?”
“救命恩人?你真把自己当林家大小姐了,要不是城东那个有钱太监还喜欢小脚,我会锦衣玉食供你到现在?你只不过我当时捡来的一个丫头罢了。”
“不过你现在回来我可怎么向他交代!这可怎么办!”爹爹捶胸顿足对娘说道。
我愣住了:“你将我卖给他是真的?”
一向慈祥的母亲这时候也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