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为求一心人,
将所有的荣耀全部拱手于贺东陵。
不想所有的情爱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我家破人亡,自刎而死。
他高官厚禄,妻妾成群。
这一世,我定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我要让他把属于我的荣耀和尊荣一一吐出来。
这一世,没人可以再踩着我的脑袋往上爬。
嫁给贺东陵三年,我挣下的金银不下百万。
人人都说贺东陵大人,仗义疏财,兼济天下。连皇上都要敬重他几分。
却没人知道,娶我之前,他只是个一穷二白的落魄书生。
食不果腹,衣不饱暖。靠着老娘替人浣衣供他读书科考。
我本是周家的女儿,我家是京城最大的盐商,每年朝廷所缴税赋十之有三都是从我家的盐庄所出。母亲郑周氏,祖父是从二品安国侯爷。
母亲体弱,嫁给父亲十年才生下我,两人然待我如珠如宝。
用墨玉的话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幼时,父亲总是将我放在肩头,一家家盐庄收账。
字都认不清的年纪,我看过账本便可过目不忘。
「咱们的闺女是天生的商人。」父亲引以为豪,朝廷虽说是重农抑商,可若没了商人,哪儿会有充盈的国库、富庶的城镇和流通的金银。
母亲给我请来的夫子是从前宫中的女官,教我读书认字,人情世故。
父亲又请来先生,教我经商账目、买货卖货,如同男儿一般培养。
我学东西极快,连夫子都说可惜了我不是男儿,若是男儿在朝堂上定有一番作为。
上一世为了贺东陵的前程,我自愿退居他身后,只想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却不想换来家破人亡的结局。
身死之时,我的怨气化作一缕幽魂,或许是老天爷见我心有不甘,让我重活一世。
贺东陵,我尝过的痛,如今也该换你尝尝了。
我睁眼时有一瞬间失神,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般巨痛。
这熟悉的房间、喜庆的陈设,不正是我和贺东陵新婚第二日。
天意弄人,就算重生,也没回到个好时候。
好在这时父亲母亲都没枉死,也算是安慰。
贺东陵已经不在我身侧,床边一片冰凉。
算算时辰,他已经在接他表妹和老娘的路上,约摸下午便能到宅子。
我心下冷笑,这正街大宅贺东陵没出一分钱,新婚第二日就如此急不可耐将人接过来,真是打的好算盘。
只怕昨晚的温存,在他心里,不过也是一步让我心软的棋子。
前世我真是太傻,纪凌川百般劝告我统统听不进去,叫情爱蒙了眼睛。
我叫墨玉进来替我收拾洗漱,又叫梅香将最小的两间下人房收拾出来,给表小姐和老夫人住。
「娘子,这怕是不好吧。若是传出去,外头的人怕是以为咱们苛待姑爷家里人。」梅香有些迟疑。
「听我的,去吧。」
我看着梅香出去的背影有些恍惚,我被人围杀那日,这两个丫头为了保护我引开追兵被逼跳涯,粉身碎骨,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眼眶发红,悄悄在袖中握紧手心,这一世。我必得护她们周全。
「娘子,表小姐和老夫人姑爷已经接来了。」
「嗯,先晾她们一个时辰,再照我说的安置她们。」
宅子偏角处两间小房挨着厨房,木栅栏里关着明日要杀的鸡鸭,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
我慢吞吞地梳洗着,上一世的磋磨都快让我忘了父母和夫子的谆谆教导。
新的一世,清净自己的心,才能好好开始清理那些脏了的人和物。
「娘子!」贺东陵推开门,直奔我而来:「为何将母亲、表妹安置到那样的屋子?你可知表妹的身子向来虚弱,怎么禁得起睡那么硬的床。」
上一世我就是被贺东陵和他老娘关在那儿与鸡鸭为伍,那时我刚被他亲爱的表妹宁姝推下水失了孩子不过三日。
想到此处我不禁恨得发抖。我都睡得,她怎么睡不得。
「你的表妹怎么难不成还得靠我来养,给她个住处已经是善待了。难不成她是我这周家的小姐?贺东陵,你娶我可没花一分钱呐。」我坐在梳妆台前,将金簪插进发髻,冷笑着看他。
他闻言一怔,脸上顿时垮了下来,不知我为何变了个样子。
见我不像从前似的那样顺从于他,他急急忙忙走来,装作一脸焦急的模样:「娘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妹没了双亲,我便是她的依靠,如今便让她暂且住下吧。咱们家中那些吃不完的燕窝你也赏些给她,你是大嫂,总得大气些。」
他作势便要亲我,我心中一阵嫌恶反胃。
怪我自己前世识人不清,不知道情爱才是最大的阴谋。
那日的美救英雄,不过是贺东陵的步步策划。
我救下他,助他科考,以为他是灵秀隽逸的读书人,和生意场上的男人总会是不同的。
财帛动人心,读书人也克服不了人性本能。
「如此,先让她住下吧。母亲表妹路途颠簸便让她们好好休息吧,今日各家商户交帐,我没时间见她们。」
贺东陵愣在原地,不知我为何一夜间就换了幅样子。
按我从前的礼数,在他们到正门前我已经笑脸相迎,备好酒菜给他们三人接风洗尘。
「官人,歇着吧。」我扯着嘴角笑道:「梅香、墨玉,走。」
我带着两人从他身边走过,如同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新婚三月,我与贺东陵没再同过一次房。
若他贴过来想要,我便以问过道长,放榜前三月不可行房事为由让他修身养性。
他心中不爽,又气我不善待他母亲表妹,索性搬走了自己的铺盖卷儿,到隔壁睡去了。
「娘子,你不让姑爷同房,这不是给那个小蹄子爬上姑爷床的机会吗?」
今晚是墨玉守夜,我便让她和我一起睡,这小丫头,每天操心的事情比我还要多些。
「苍蝇最喜欢什么?」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墨玉大惊:「娘子,你难道是故意的?」
我笑而不语。
墨玉有些不解:「娘子,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同了。当初老爷夫人,甚至连纪公子都劝你不要嫁给姑爷,你都执意要嫁。怎么如今反而把姑爷往外推呢?」
「睡吧。」我翻了个身,不想再说下去。
是啊,我为何不听父母的话、不听一起长大的纪凌川的话,执意要嫁给贺东陵呢?
不过是我自恃聪明,以为自己可以像掌控手上的账目般掌控姻缘,后来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南柯一梦,贺东陵永远不会被我掌控,因为他从来不曾爱过我。
「梅香,你把库房里最差的碎燕给表小姐送去。」
「是,娘子。还有一事,这两月你一直不见老夫人,她骂得可难听得紧。」
「无妨。你吩咐下去,想骂就让她骂,但若是谁从府里传出去半个字,我可饶不了他!」
算算日子,还有两天。
贺东陵,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的狐狸尾巴还藏不藏得住。
晨起我便让梅香煮好了燕窝,今日放榜,我要给姑爷庆贺庆贺。并让她把老太太请来,说这两月我太忙有些怠慢了她,请她过来用早饭。
贺东陵就住在偏房,离我的正房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我让小厮悄悄打开紧锁的门,说要给姑爷一个惊喜。
我笑脸晏晏地唤他:「官人。今日便要放榜了,我特意做了上好的燕窝来给你庆贺。」
贺东陵一惊,赤身裸体地翻身而起,床上俨然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容——宁姝。
上一世她也是趁我和贺东陵闹别扭时偷偷爬上他的床。
老祖宗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真是千古良言。
周馥枂,永远,永远不能再重蹈覆辙。
我装作一脸惊讶,打翻了手中的燕窝。
宁姝一脸委屈的模样,贺东陵将她掖进被角。
「娘子,你听我说。」他想下床来,又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屋里散乱的衣裤一眼便能看出昨晚有多激烈。
「亏我还省下燕窝给你补身子。」
我一边装哭一边数落他:「贺东陵,我嫁你三月,助你科考,善待你母亲。没想到你这样对我,你可对得起你的良心。」
「娘子,我是一时喝迷了酒。」
他一脸懊悔,若是不知他前世的样子,只怕又要让他蒙混过去,在算计我之前,贺东陵早就与这表妹暧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