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余柔身边最忠诚的狗。
她说不想独自入宫为妃,我弃了满身文采,净身入宫。
她说不甘一生蹉跎在贵人任人宰割,我费尽心思将她送到贵妃之位。
我以为我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个太监。
可她却在册封当天将我送进了辛者库。
她对我说:“你不过是本宫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1)
阴暗的辛者库里,我愣怔的盯着巴掌大的窗户。
雏鸟划过天空,那是我触不可及的自由
纵使四肢皆断身受万刑,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心痛的百万分之一。
余柔的一句“棋子”在我脑中转了千百遍。
从天降神童到阉人阶下囚,在她嘴里不过一句“棋子”。
我自嘲的想要笑出来,却只能发出腌臜嘶哑的呜咽声。
我忘了,我的舌头早在进辛者库的第一天就让她派人割走了。
她说:“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守的住秘密。”
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揉在了一起。
疼的我喘不上来气。
弥留之际,我好像又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肆意、张扬,开口就是半个盛世。
若有来生,我定要为自己而活。
(2)
“阿轩哥,好不好嘛,你就陪柔儿入宫罢。”
一道脆生生的哀求将我唤醒。
我猛的睁眼,身上的疼痛全然消失。
未施粉黛的余柔正拉着我的手哀求着。
头上的发髻还是未出阁的样式,乌发用一根素银簪挽着。
与那个满头金饰的妤贵妃全然不同。
我猛的甩开她的手。
“你是谁?”
她愣了一下,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阿轩哥,你若不想陪我入宫直说就罢,何必要装作这般不认识?”
陪她入宫?
我迅速反应过来,问道:“今年是大庆十二年?”
余柔擦泪的手一顿,疑惑的看着我,“是啊,怎么了?”
哈!我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
老天果然显灵了,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3)
上一世大庆十二年秋,皇帝祁辰微服出访。
对还是农家女余柔一见钟情。
不顾礼法强行将其纳入后宫。
临行前,余柔特意来书堂寻我。
她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被扼杀在内心深处对我的爱恋。
虽生在乡野,余柔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我与她自小一同长大,对她自然有少年的情动。
耐不住她的哀求,不顾父母的挽留,我毅然抛了一身文采,与她一同入宫。
后来她成了人人羡慕的贵妃,她家人跟着高升。
而我在她册封的当晚被送进了辛者库。
千刑万具在我身上用了遍,最后被她一碗毒药了结了性命。
(4)
随口打发走了余柔,我迫不及待的回到寝舍。
褪去衣衫,看着完整的身体,才有了重生的实感。
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我扬声大笑了起来。
笑累了我就躺到铺上,看着房顶,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顺着流了下来。
“他怎么了?”
“不知道,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不会是受什么刺激,傻了?”
门口传来声音。
我撑起身子,同寝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一脸见鬼的模样盯着我。
胆小的徐大福甚至还侧着身子,仿佛下一刻抬脚就能逃走。
“走!”
我穿好衣服,一手搂一个往外走。
“我请你们吃酒去!不醉不归!”
“他不会是傻了吧?”徐大福说着就摸上了我的脑袋。
“发烧了?”另一边的张辙扭着头问。
“没,他头还没我手热。”
“别这么墨迹。”我拍开他俩的手,“小爷我今天心情好,请你们吃酒。”
(6)
熟悉的酒肆里,又一杯烈酒下肚,我撑着身子起身。
脚步虚浮,可我的心却从未如此清明。
兴致来了,我扬声想要叹吟一首。
“少年——”
两个字脱口而出,却想不出接下来该怎么接。
是啊,上一世在宫里步步为营,晚上睡觉都怕自己明天醒不过来。
就别提畅饮作诗。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坐回去。
一同喝酒的徐大福和张辙早就喝醉了,趴在桌沿上睡的正香。
我给自己斟满酒。
回想起上一世我入宫后,他们虽嘴上骂我,可还是将我的父母接在身边照料。
更在我多次陷入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
我举杯郑重、感激的朝他们一敬。
“谢谢你们。”
(7)
那日我没应下同余柔入宫,她转头就去找了我阿娘。
还没进院子,进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喝。
“滚!快滚!”
“你丧良心啊,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竟然想要我萧家绝后——咳咳咳……”
我快步进去,看见余柔正跪在我阿娘面前,瘦弱的肩膀颤抖着,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轩儿!”
我娘见到我,像是见到了救星。
“你快,快把她赶走……”
“阿婶,你就答应让阿轩哥跟我一同入宫罢,我求你了。”
“你——”
我娘被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我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余柔看见我,哭的更凶了。
“阿轩哥,你就陪我罢,我听闻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真的怕……”
“怕就别入宫。”我被她哭的头疼。
我真的好奇上一世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
“可那是圣旨,我不敢不从。”
说着她哭的又凶了些。
我将阿娘扶进屋中,转身出去时她抓住了我是手。
“阿轩,娘求你别答应她。”
“你对她的心思娘不是看不出来,自小到大她只要一哭你就心软,只是这次——”
“我知道。”
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出去。
余柔还跪在院子里,我走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起来,我们受不起。”
她以为我心软了,拉着我的手就要开口。
“余柔。”
我率先开了口,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堂堂男儿,双亲健在,家中富裕,无故净身入宫为奴,岂不是将我萧家的脸面踩在地上。”
“更何况我自小聪慧,来日若参加科举虽不得摘冠也能为自己某得一官半职。”
“我为何要为了你放弃我的大好前程?”
我句句逼问,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可是我心悦你,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你我一同长大,相伴数十年,我从未听你说过一句心喜。”
“如今你要我净身陪你入宫,句句心悦,余柔,你自己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