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是一对可怜的帝后。
我们的亲人,都巴不得我们快点死。
可是我和夫君怎么可能是软柿子?
在我们的努力下,太后畏罪自尽,卢家满门抄斩。
卢相乞求我为他向皇帝求情,我笑着对他说:“父亲,黄泉路上快点走。”
姚瑾登基的第一年,我向他提出了选秀。
“嘭”的一声,他将手中玉制的发簪砸碎,红着眼睛问我“卢妤嫣,是不是你爹让你说的。”
我不回,只是将他的手拿过来包扎,静静地擦去上面斑驳的血迹。
卢相是我的爹,从我出生开始他就操控着我的命运,如今他甚至想操控朝廷。
“选秀吧,陛下。”被卢相控制的我只能再次劝他。
“然后呢?”他冷笑,“让你那春闺待选的妹妹进宫来和你作伴?!”
他抗拒地推开我的手,黑着脸从地上站起,然后一挥衣袖,离开了锦绣宫,一边走一边大声命令:
“来人!摆驾未央宫!!”
我看着,只是默默攥紧双手,仍由血液渗进指甲里。
“出来吧,还在后面缩着干什么。”我望着姚瑾渐渐消失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道。
“姐姐真是懂事~”我的妹妹卢妤馨从暗门处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我的亲生母亲,罗姨娘。
卢妤馨旁若无人地坐到我的对面,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玉簪,嘲笑道“姐姐放心,等妹妹进宫姐姐就不会孤独了,罗姨娘也会过上更好的日子。姨娘,你说是吧?”
站在她身后一直唯唯诺诺的罗姨娘连忙应“是……是的小姐。”
“我会让你进宫的。”我说。
“爹爹的意思是要我坐上更高的位置——”卢妤馨意味深长,“姐姐不会不明白吧?”
说着,她将糕点扔到罗姨娘脚下,笑了一声“诺,赏你的。”
自从我七岁落水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弃子。
七岁那年的寒冬腊月,我的妹妹卢妤馨亲手将我推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待人将我救起时,我已经奄奄一息。
我的父亲骂我蠢货,我的姨娘也只会偷偷抹眼泪。
我从小就活在众人的冷眼之中,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十八岁那年作为一个棋子嫁给同样不被重视的姚瑾为妻。
在我们彼此的父母眼里,我们就只是一个争权的筹码,仅此而已。
我入睡前,姚瑾突然摸进了我的寝宫。
他抱着我,嘻笑着喊着嫣儿。烛光里,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明亮。
我摸着他的伤口,问“疼不疼?”
卢妤馨藏在暗门里,这是他一进我寝宫就能知道的事。他知道很多事我从不会对他隐瞒,所以我们将计就计地演了这出戏。
“不疼。”他蹭着我的脸,说“只是可怜我的嫣儿,要面对你那个讨人厌的妹妹。”
姚瑾私底下就是一个小狗,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我抚着他的脸,笑着说“有你在就好。”
如果说我和姚瑾最初的结合是因为父辈的利益,那么如今的关系就是灵魂的共鸣。
成为姚瑾王妃之后,我才从他口里知道,他的亲娘,也就是当今太后对他有多狠。
他会在雪天被迫穿着单衣练剑,会在黑夜里因为白天的狩猎没出尽风头而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的伤,他的痛,我全部都感同身受。
“直到你来,我才变得好过……”
那一场场黑夜里,我们如同伤痕累累的困兽,拥抱着对方,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只要是嫣儿决定的,我都会去做。”姚瑾说。
选秀之后,卢妤馨中从二品昭仪。当晚,皇帝就去了她的住所。
而我独自一人,弹了一夜的凤求凰。
“娘娘,不好了!”一大早,女官就来向我报告“卢昭仪被陛下罚跪了!”
我将琴一停,难以置信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卢昭仪不懂规矩,触怒圣颜……现在,卢相正带着百官向陛下发难……”
“陛下他……与卢相大吵,早朝之后就一直待在乾清宫里不肯见任何人……外界都传陛下——”
“慎言!”
我立刻站起,向乾清宫跑去。走到回廊时却被人叫住了“妤嫣——”
我回头,看见了我的堂兄玉泽恩。
“——你还好吗?”他双眼湿润,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有些无措,愣在原地,半天才回一个字“……兄——”
他大步向前,激动地想抱住我,却被女官拦了下来“玉将军!不得无礼!”
“当年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嫁给了他……如果——”
“兄长。”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并且告诉他“你没有错,你也不必悔过,我也从不后悔过去做出的所有选择。”
我的姨娘虽然无能,却有一个极其厉害的侄儿,从小伴我长大。
十六岁时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我,然后他就食言了。之后我的爹就用我换取了如今的卢相之位。
“如今我已是皇后,请你……注意言行……”
他愣了,导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刚想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寒冬腊月里,姚瑾身着单衣,敞开一大片洁白的肌肤,斜靠在廊柱上,冷冷地望着我说:
“别来无恙啊玉将军,和我的皇后聊得可还舒心?”
玉泽恩愣了一会儿,立刻行礼“微臣不敢。”
我见姚瑾穿着那身,宫人为他披的狐裘也被他故意踩在脚底,便叹了口气,接过女官手里的备用,走上前披到他身上。
他手一伸,就将我抱到了怀里。
玉泽恩看在眼里,也只能看在眼里。
我靠着姚瑾温暖的胸膛,叹气道“幼稚。”
“既然要事已经谈完,那就请玉将军回吧。”姚瑾说,然后在玉泽恩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将我抱起,大步向乾清宫走去。
“不准你和他说话。”隔着远远的宫人,姚瑾对我说。
我笑了,说“不准我说,难道只准你说?这未免太霸道。”
他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进入宫殿,我便让他将衣服解开,然后拿起他常用的药膏,一点点抚平到他的伤疤上。
“我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姚瑾先发制人地说,“是她自己不守规矩来摸我,你说我怎么能不收拾她?”
“可是你不应该……现在大臣们都在说你……”
“暴虐无道嘛。”姚瑾说,“我不一直是这样吗?”
“整个姚氏皇族,都是这样。”
我手指顿了顿,下一秒就被他握住,他说“妤嫣,其实你都知道。我要的不是皇位,——从头到尾我都不喜欢这个皇位……”
“我想要的,是和你一起走遍天涯海角——”他抱紧我,嘴唇摩挲着我的前额“只有我们两个……”
我听得心中一酸,闭眼提醒“可是这天下只能属于你们姚氏……”
而我的宿命,就是帮你坐稳这个位置。
“不,”他反驳我,“任何人都比我更——”
下一秒,他的嘴唇便被我的食指按住。
我告诉他“陛下,这种事情,不能说。”
你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位置,这个天下,也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卢相生性残虐,不懂为官之道;太后……”我抚摸着姚瑾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面无表情道“太后为妃二十载,手上所沾染的无辜之人的性命,陛下比我更懂。”
所以我要让你坐稳这个位置,这个江山,我们谁都不能让。
“那我要你永远陪着我。”姚瑾突然说。
我答应了。
此时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月,屋外飘着大雪,屋内一片火热。
姚瑾将我置于翻滚的红浪中,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嫣儿,嫣儿……”他牵起我的手,放于齿间,细细研磨……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中又甜又涩。
一月之后,经太医判定,我怀孕了。
成亲四年,我首次有孕,姚瑾欣喜若狂,大赦天下。
卢妤馨顶着一张还在微微浮肿的脸来看我,言语之间满是恶毒。
“不要忘了她还在我手里。”她说,“你那狗一样的娘亲。”
我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小腹平坦。
慢慢地,宫里传来卢昭仪和御史大夫孙女林昭容交好的消息。
女官将这则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雕刻玉剑。
“卢昭仪很小心。”女官说。
我将还未刻好的剑立起,质问她“一把好的利刃应该怎么使用呢?”
女官低头,等待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