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尽全部辅佐登基的夫君,转眼纳遍天下美人。
曾经两不相疑的誓言犹在耳边,可如今他却扬言我不过废子一枚。
既然这样,他的爱我不要不念了。
我只要他的命。
萧琅今日又纳了一个美人。
听说是南疆国上供来的一位会蛊术的美艳女子。
献舞时腰肢柔软如游蛇,墨绿色的瞳好似会摄人心。
那支舞未跳完,萧琅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女子抱回了寝宫,赐号栗美人。
殿外伺候的宫人忙活了一晚上。
众人皆知,只怕这栗美人将是萧琅近日的新宠了。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这位栗美人自进宫便宿在萧琅的寝宫中,被他日日带在身旁。
这下宫内的妃嫔可坐不住了,纷纷打探这位栗美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消息传入我耳中的时候,我正在院中舞枪。
我的贴身婢女拾月叽叽喳喳个没停:「她们怕是忘了娘娘您的盛宠了,想当初,陛下可是为了娘娘半年不曾踏入他人宫殿处。」
「娘娘随口一句想看梅,整个京都的梅花都移来了朝云殿呢!」
我收了红缨枪,低声道:「你也说是从前呢。」
我爱惜地摸了摸手中这红缨枪,这是我同萧琅成婚那日,他赠予我的新婚礼物。
这枪并不名贵,胜在心意,是萧琅亲手做的,上面还刻着我的小字——芊芊。
现下的萧琅,怕是再也不会送我第二杆红缨枪了。
我同萧琅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
彼时我爹是个刚刚被调入京都的小官,宫变之时,我爹在城墙边溜达,恰好碰到了抱着萧琅出逃的宫女。
那宫女留着最后一口气交代了萧琅的身份,又将昏睡着的萧琅交给我爹后,便咽了气。
我爹将萧琅藏在我家,待到宫变结束后,才对着皇帝说出实情。
萧琅被接回皇宫那一日,尚且年幼的我拉着他的袖子哭喊着想留下他。
我哭了个大花脸,鼻涕吹了个泡,却让从未在我面前展颜的萧琅露出了浅笑。
他摸了摸我的头,又对着我爹娘深深一拜,嘴里说着大恩没齿难忘之类的话,便跟着宫人上了软轿。
我后来才知道,他在我家藏身那段日子不言苟笑是因为他的生母死于那场宫变。
但是因为身份低微,皇帝处理了叛贼有意放过了杀害他生母的罪魁祸首。
我本以为萧琅被接回宫中,定然能过上好日子。
可萧琅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宫人克扣他的例份,又常常暗地里欺辱他。
他偶尔溜出宫看望我爹,身上总有新伤。
我爹到底人微言轻,除了给他塞点银子让他打点宫人,也没别的办法。
后来我和他心意相通,想着等到了适婚年龄,他得封王,便去求了陛下恩典,为我们二人赐婚。
左右我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无权无势,对萧琅夺嫡没多大用处。
可偏偏有人不愿放过萧琅。
萧琅被诬陷推太子落水,天子震怒,不等他辩解几句,便下旨判他流放之罪。
也是那一日,我阿爹被罢黜了官职,贬回故乡,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那夜萧琅乘着风雪叩响我家后院门时,他一身黑衣裹身,直直跪在我阿爹面前,哑声道:「顾伯父,是我连累了你们。」
「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为了我死去的阿娘,为了我和芊芊,我也要争一争这皇位!」
他那时目光的决绝,我至今仍不能忘记。
我阿爹没有低估他的能力,他果真夺下了这皇位。
但是,我阿爹却低估了他对我的真心。
天光大亮时,我从睡梦中惊醒。
安神香还在燃,我闻着却没什么效果,只觉得头疼得很。
拾月托着一个木盘推门而入时,我揉着眉心吩咐道:「换一种安神香来。」
她站着没动,神色有些犹豫。
我问道:「怎么了?」
拾月当即跪下,将手中的木盘举到我的面前:「娘娘,这是栗美人今日一大早便往各宫送来的安神香,说是她用独门秘方调配的。」
「……她说知晓娘娘近日心悸,想要尽点微薄之力。」
我看着做工精细的香囊,隐约能闻见清香,沉默片刻后道:「埋了吧。」
处在深宫之中,防人之心不可无。
更何况听闻苗疆国女子擅蛊,也不知这安神香中,是否埋了祸患?
照惯例,每月的今日,萧琅定会提早处理完国事,前来陪我。
今日他倒是准时来了,可身边却依旧带着这位栗美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位让整个后宫动荡不安的栗美人。
数月寒天,她也不嫌冷,单单穿了件粉色薄纱裙,白皙纤细的腰肢裸露在外,那肌肤上还留着点点红。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怪不得萧琅这般迷恋。
此时她正窝在萧琅的怀中,涂着蔻丹的手指戳着萧琅的胸口,眉目风情流转。
「陛下,妾都说了今日是您和姐姐的相处时间,我跟来岂不是打扰了姐姐和您的独处?」
萧琅听闻这话,扫了我一眼,低声道:「芊芊向来大度,美人不必多虑。」
我端坐在他们二人对面,听着他们打情骂俏,沉默不语。
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
起先他们二人还收敛点,萧琅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大氅微微一遮,那美人脸露娇羞,欲拒还迎。
我到底还是没忍住,碗筷重重一摔,冷声道:「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寝宫。」
萧琅兴致大败,拢了拢那美人的薄纱,一张俊脸难看得很。
「珍妃,你莫要仗着孤的宠爱,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孤现下便可以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我同他对视,看清了他眼底压抑着的震怒和受到挑衅的不悦。
我有些晃神,只觉得萧琅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如此的陌生。
曾经的少年郎,会在大婚之日握紧我的手,柔声细语道:「芊芊,我总算做到了答应你的事情。自此以后,我们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现下的萧琅,抱着别的女人站在我的对立面。
他早已不是我的少年郎。
萧琅到底没真治我的罪。
他踹翻了那一桌未动几口的饭菜,下令禁足我七日的话后,便抱着栗美人离开了。
我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栗美人藕臂紧紧攀着他的脖颈,好像斗胜的公鸡,昂着头。
巴掌大的小脸对着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是帝王的宠爱罢了,她真想要,便送她好了。
只希望她来日不会后悔。
我和萧琅,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还记得萧琅对皇位势在必得之时,他在营帐中抱着我轻声问:「芊芊,你想不想当皇后?」
我一边看着地势图,一边回答道:「没想过。」
他急了眼,言辞恳切道:「你不能不想,除了你,世间再无人有资格做我的皇后。」
我浅笑道:「那我想。」
可当萧琅真的登基后,他却一脸歉意地向我解释,朝臣不满意我的出身,认为我身份低微,只能暂且委屈我先当贵妃。
我体谅他的难处,愿意委身宫墙间,只为和他白首。
可不到半年,为了拉拢人心,他便迎娶了骠骑大将军的独女为皇后。
我也如同寻常女子拈酸吃醋,为此闹过,但是萧琅说为了他皇位的稳固,只能恳求我一而再再而三让步。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今日是陈尚书的嫡女,次日是兵部侍郎的小女。
再到后来,萧琅微服出访时看上了一名渔家女,也被他迎进了宫。
我这才明白,先前所说的拉拢人心,不过是萧琅变心的借口。
他对我的心,早已不胜从前。
但我没想到连我们的儿子也会夭折于此
我同萧琅早在他被贬流放之时便已成婚。
流放之路辛寒艰苦,我幸得习武,不至于坏了身体根本,但却多年未曾有孕。
本以为此生与孩子无缘,可太医却诊断出我有孕。
萧琅那日高兴地像个孩子,跪趴在我的面前,耳朵贴着肚皮听着声响。
「芊芊我们要有孩子了。不知道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那时我满眼幸福,压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在我怀胎四个月的时候,补品被人动了手脚。
涓涓的血从我的腿下流出,染红了我的宫裙,昏迷过去的前一刻,萧琅抱着我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