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死后的第三天,我的死对头派人来扒了我的墓。
我俩青梅竹马,我试图用我们多年的情意来换他的一点良知,好放过我的肉身。
沈云昭:“我们之间的情意?”
我疯狂点头。
沈云昭:“动手,开棺。”
沈云昭带人来到我墓前的时候,我正坐在自己的墓碑上跟一个阿婆侃大山。
她说她儿子是当朝丞相。
我心想空口说白话我还说不过你,眼都不带眨地说:
“沈将军你听说过没,就是那个没打过败仗的少年将军沈云昭,他是我夫君。”
阿婆诧异地看了看我,皱着眉回忆。
“听小鬼们说,沈将军似乎是有这么个年轻的夫人,难道就是你吗?”
说罢她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我立马站正,理了理发髻。
带上一个得体的微笑。
“是的,我就是沈夫人。”
阿婆没有再看我,自言自语。
“传闻说沈夫人花颜月貌,又是个大家闺秀,和沈将军宛若一对璧人。”
“你不像。”末了她又补了一句,望着我摇了摇头。
“我真的是沈夫人,但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沈夫人’。我父亲本是京城里一个小商贩,一次意外我认识了当时还是少年的沈将军。
他待我极好,答应日后会让我成为沈夫人,于是我跟着他回了沈府,谁曾想到……没过两年,他就娶了郡主的女儿。
沈夫人入府以后就百般刁难我,他对我不闻不问,任凭沈夫人欺辱我,才让我红颜薄命啊……”
我一边装作落泪,一边观察周围几个鬼的神情。
见他们都沉默不语,同情地看着我,心道我编故事的能力还不错。
只是对不起了姓沈的,他在鬼魂里的名声算是扫地了。
婆婆和几个鬼魂站成一排,表情凝重,齐齐指了指我身后,提醒:“小鬼,有人来了。
我后背一发凉,没有什么比半夜撞鬼还可怕的,如果有,那就是半夜撞人。
我缓缓转过身去,看到沈云昭一席黑色衣袍,持枪而立,眉眼冷峭。
他的眼神直直盯着我,仿佛一眼就能把我看透。
哦,半夜撞见沈云昭,更可怕了。
沈云昭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我从身形中认出了常胥,我父亲的副将。
沈云昭身着黑色衣袍,他的脸隐在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同他上次相见是在我大婚之日,之后他领命去往边疆平定战乱,想来是有一年多未见。
不过是一年未见,他还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我已是一缕幽魂。
我还沉浸在回忆中,沈云昭已经大跨步走到我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我,让我顿时无可遁逃。
我连连后退,刚想找阿婆帮帮我时,侧头一看,阿婆站在不远处对我挥了挥手。
“小鬼,阿婆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不曾和吾儿说过,阿婆去去就来。”
我心道,关键时刻鬼也不靠谱,还得靠自己。
“沈将军!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要毁坏你和沈夫人名声的,因为当时我正和一个阿婆……”
我绞尽脑汁地想对策,沈云昭却直接穿过我的身体。
我忽然想起,我已经是鬼魂了,沈云昭再厉害,也看不到鬼魂。
他径直走到碑前,只见寒光乍现,手起刀落。
我的碑……碎了
我的碑啊。
一股怨气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怨气的聚集使我觉得整个鬼魂都清灵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魂体了。
我张牙舞爪地向沈云昭扑去,眼看着沈云昭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下一秒我穿过了他的身体,出现在沈云昭的背后。
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一般不都是人变成鬼以后,利用各种鬼魂的怨气成功报复仇家。
难道是我的怨气还不够?
“动手,开棺。”
沈云昭示意众人开始,我看着他们的动作,大惊:还要扒我的墓吗!
但我心知拦不住他,只能在心里咒骂姓沈的。
生前我俩不共戴天,有他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他,我闹过他的庆功宴,他闹过我的婚宴。
但我现在身在九泉之下,你还来掘我的墓,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一刻钟后,在几人的合作下,棺材被抬了出来。
期间我一直盯着沈云昭,妄图从他那张冰块脸上得到他半夜劈碎我墓碑和扒我棺材的意图。
常胥来请示是否要立刻开棺,沈云昭大手一挥:“开棺。”
“谁敢!”
夜色中,一行家丁持刀将沈云昭以及他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沈将军,陈某知晓你和我夫人少时相识。”
“如今愿儿离世,沈将军念及故人,深夜前来拜访,陈某也能理解,只是夫人这碑……”
我的夫君陈予从一行家丁身后缓缓走来,看到被劈碎的墓碑表情十分气愤,指着碑质问道。
“是啊,沈将军,陈夫人刚刚安葬,你这样做她九泉之下怎能安息?”
一个略带哭腔,声音十分却柔和的女声附和着陈予。
我定睛一看,陈予身后一位身着浅青色的罗衣,正掩面而泣。
我思来想去,才从记忆中翻出她的信息来,
许欢,郡主独女,因其容貌绝美、才气过人,在京城中也有不少官宦子弟为之痴迷。
我生前和她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再无交集,今夜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将军没有说话,常胥等人也不敢擅自行动,众人就这么安静地里一层外一层地守在我的墓前。
今夜真是热闹的一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林愿的棺材里有什么稀世珍宝呢,竟同时引得沈将军、三品官员、郡主之女聚集于此。
反正我也猜不到他们三人来此的目的,就算知道了,我一个刚死三天的鬼魂,也奈何不了他们,干脆蹲在一边做个旁观者。
沈云昭将刀横着胸前,注视着陈予,一字一句。
“你最好清楚自己做过什么。常胥,动手。”
常胥得到命令,立刻准备开棺,一旁的家丁上前阻挡,众人打作一团。
我躲在一旁,不知道该为哪方加油。
按理来说我应该为我的夫君加油,但他带了几十个家丁,我又默默放下了准备呐喊助威的手。
不过我也没纠结多久,因为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陈予带来的人大多躺在地上哀嚎了,反观常胥几人,完好无损。
我不禁感叹道,经常混迹于战场的将士们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常胥守在陈予和许欢面前:“陈大人,我的剑可不认什么朝堂官员。”
许欢还想上前,被陈予拦下,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许欢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俩如此亲密,一幅画闪过我的脑海。
半年前,我曾在陈予的书房看到过一幅美人图,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起,“美人”就是许欢!
过往我也多少感觉到陈予心思不在府上了,美人图、他的冷淡以及不再向我敞开心扉,我以为寻常夫妻都会有归于平淡的一天。
但在人前他又伪装地极好,我才没有戒备,如今想来却是满满的疑点,包括我的死。
一月前我突然患病,刚开始只是觉得身体疲乏,后面开始不间断地咯血。
陈予为我寻遍名医,名医只说是寻常疾病,但开的药却丝毫不见效,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至死我都没怀疑过枕边人。
我生病之后他事事亲为,亲手煎药、喂药,每日到城东排队去买我最爱的蜜饯,府里府外都称赞他对我的体贴、关爱。
原来都是假的。
我目光缓缓望向即将打开的棺椁,仿佛马上就要印证我的想法。
棺椁打开,我伸着脑袋往里看。
沈云昭直接表明来意:他怀疑我的死有蹊跷,他要验尸。
陈予的脸色变得苍白。
“沈将军说这话可有证据?”
“一验便知。”
这时候许欢站出来。
“沈将军可不能空口无凭,陈夫人三天前已经入土为安,如今却要开棺验尸,传出去陈大人日后还如何在官场处事?”
沈云昭没有看她,只是继续对陈予说:“陈大人,一验便知。”
“如若尸体无异样,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他眼神会意常胥,常胥便带着一人上前开始验尸。
我给沈云昭竖起一个大拇指:哥,还是你准备的齐全,连验尸的人都带来了。
一刻钟之后,常胥凑到沈云昭身旁,我看到他摇了摇头。
太奇怪了,那这就说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