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为了救故意伤人的弟弟,把我推给村里的恶霸。
我愿意帮他们摆平这件事,唯一条件是爹娘永远放弃我这个女儿。
就在我要孤注一掷时,曾经救过我一命的屠夫给了我一个家。
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寒冬时节,刚捞出来的井水还带着些刺骨的冷咧。
院子外面响起了招娣的声音:
「巧巧、巧巧,不好啦!你弟弟把老刘家小孙子的头打破啦,老刘头把人扣下了说必须给个说法,要不然就把你弟弟头给打个窟窿。」
我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跟着招娣往老刘家跑过去。
「刘耀祖伤的重不重?」
「脑门上全是血呢,这天佑下手可真狠。」
到了老刘家,爹娘已经从地里回来了,正在刘家院子里央求着老刘头饶了我弟弟这一次,老刘头抓着我弟弟不放人,周围围了一圈的邻里乡亲。
有人偷偷议论:
「都是七八岁的半大小子,手下没个轻重的,这老刘头不能真给张天佑脑袋开一瓢吧。」
「看这阵仗想使劲讹钱呢。」
旁边刘耀祖的哥哥刘光宗一看到我,立马走上前来,色眯眯的打量着我。
转而对爹娘说:「还有一个办法,想带人走也行,把张巧巧留下。」
说完伸手就要摸我,我赶紧闪身躲到爹娘身后。
没想到娘一把就把我拉了出来,为了救天佑,她竟真的忍心把我嫁给刘光宗。
刘光宗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快三十了还没个正经营生,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还因为调戏妇女差点被告上衙门。
我甩开娘把我推出去的手,心下失望,也默默打定了主意,问老刘头,把我弟弟赎回来要多少钱。
回答我的人是刘光宗,用他那满口垢牙的嘴巴说,「你弟弟把我弟弟伤成这样,说不定智力都受损了,少说也得拿出来五十两,拿不出来钱,你愿意嫁过来也行。」
老刘头不说话,眯着眼睛假寐,看起来十分满意刘光宗的说法。
「先让我把天佑带回去,三天之内我给你钱,拿不出钱我就嫁给你,各位邻居都能作证。」
爹娘带着天佑和我回了家。
一路上娘都在给我灌注刘光宗是多么好的男人,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我心里苦笑,一路无言,就在我回房的时候,听到天佑说:「娘,我会不会真的有事啊」
我赶紧躲到门口,想听听爹娘的看法,娘说:「钱咱家是拿不出来,让你姐嫁过去就行,这丫头死心眼,我且得费点口舌呢。」
旁边的爹抽着旱烟,缓缓开口。
「不愿意就绑过去,狠心的丫头,真想看我们死啊?」
我再也听不进去,推门闯入正屋,满眼泪水。
爹知道了我听到了他们刚刚的谈话,恼羞成怒。
「哭什么哭,让你嫁个人还委屈了你不成?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养大的,没有我和你娘哪来的你!」
是啊,仗着这份亲情,欺压我十几年,自从有了弟弟我就再不能去学堂,准备全家吃食,冬天洗衣夏天烧柴,照顾弟弟的时候要任由他扯头发打骂,在他们的心里还是还不清生恩养恩吗。
那你们就想看着我死是不是,我这条命可以拿去,至少让我自己选个死法。
我想起前段日子招娣跟我闲聊,说是隔壁村钱家的孙子下河游水被呛死了,可惜只有十五岁,钱家要给他配婚,要活人祭奠,出价极高。我那时皱着眉头让招娣快别说了,光是听着就害怕。
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就像画本里的哪吒一般,剔肉还母,刮骨还父,从此再无纠葛。当然,也不可能会有纠葛了。
第二天,我收拾好准备去钱家一趟,爹娘悄悄跟在我身后,生怕我跑了。
街上还是那么热闹,孩子央求着爹娘给买根糖葫芦,打铁的铺子火光四射,酒楼里不断传来店小二的吆喝。倒是有一家肉铺,不似寻常店铺一样招揽生意,却也是生意红火。
那家肉铺的屠夫是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汉子,面目清秀,沉默寡言,干活倒是很利索,露着精壮的上身,下刀精准有力,且做生意十分实诚,从不缺斤短两、滥竽充数,这也是他们家生意红火的原因。
他叫林霄。
此时林霄正低着头割肉,却好似头上长了眼睛一般,喊住了路过的我。
「巧巧,你先进屋里坐会,有事给和你商量。」
我在屋里找了一把矮凳坐下,看着林霄忙碌的背影。已是正午,买肉的人渐渐稀疏了,都赶着回家烧饭,远处跟着我的爹娘只剩娘一人,爹想必是看我没带行李走不远,天又太热,自个回家去了。
林霄擦干净刀具,进屋来了,面上仍是淡淡的。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真要嫁给刘光宗?」
我笑了笑:「不会的,我宁愿死也不会屈服这个人渣。」
刘光宗确实是个人渣,它曾在两年前差点玷污了我,还是当时路过的林霄相救,因为这个事,刘光宗总是在林霄的摊子前找茬儿,我自觉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这两年一得空就在林霄快打烊的时候帮他收拾,他一开始很惊讶,拒绝我的帮助,后来慢慢习惯了,但是我们两人话基本没说过几句。
林霄人也孤僻,是他奶奶抚养大的,十岁时他奶奶去世,林霄一个人从填不饱肚子到如今有了自己的肉铺,可见其努力和不易。
我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林霄,连带着我对那个家庭的厌恶和决心,并嘱咐他以后多防着点刘光宗,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五十两银子,我可以借你。」
林霄仍是处变不惊的姿态,仿佛这些钱于他而言不值一提,但我知道,赚这些钱需要多少个辛苦的日夜。
「还有,如果那个家真的这么让你难过,你可以来我家。」
我略思考了一会,仍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对我这么好,林霄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一个人拼搏至今,自是知道生命的珍贵,不愿意看你跳入火坑,来我家的话,你可以每天帮我做饭,我给你工资,当然,这不是强求。」
说完,他走进里屋,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交给我。
话已至此,我没再矫情,接过了那袋钱,并与林霄约定:
「林霄,谢谢,这钱是你借我的,我一定会还,至于你的三餐也不必讲工资,你对我已经是恩重如山,我付出的光算利息都不够,哪还能再要你的钱。」
林霄没有多说,转身去忙碌了。
我回到家把那包钱砸在桌上,爹迫不及待的捧了去。
我扯了个谎,骗我爹娘说我答应嫁给了林霄,从此只是他的人,爹娘若有反悔,林霄定会让他们连本带利的把钱还回来。
爹娘仿佛沾了天大的便宜,连忙认可。
娘甚至怕我去了那里照顾林霄不周,被退回来,苦心规劝我三从四德。
「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家聘礼能给五十两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所以林霄说了,我以后只能听他的,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以后见到你们就喊张叔张婶,爹娘,你们可同意?」
我心里仍存了一丝念想,想着这个家也会不舍得缺了我。
爹思量了一会,不舍得放开手里的钱袋子。
「这是应该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林霄吧。」
尽管这句话让我彻底失望,可我心里也是窃喜的,只愿他们能够说到做到,这个家与我再无纠葛。
我回房间收拾了一些东西,属于我的不多,一个扁扁的小包袱就能装满。
房间也不算我的房间,弟弟睡床,我在一边打地铺。
待我要走时,张婶已经准备好一家人的午餐,三碗饭,没有我的。
张叔张婶对我点了点头,权当道别,没多的语言,继续吃饭。
我再没有一刻的犹豫,走出家门,林霄竟在门外等着我,他接过我的包袱,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好的烧饼塞给我,还是热乎乎的。
「你怎么来了?铺子里还有肉没卖完呢吧?」
「回家有事,先收摊了。」
「什么事呀,我能帮忙吗?」
「不用。」
「我很能干的,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不用。」
果然,还是这么冷淡,我没再接话,在后面吃着饼,跟着林霄回家。